當白水關的李守將,遣人送信來時,丞相訝然不已。

因鄭璞昔日述職景谷道之戰時,並未提及,尚有私下作書招降氐王符章之事。

待將丞相將之招來詢問,鄭璞自身都詫然。

他昔日放陰平眾部落大酋歸去,以及作書給符章,不過是想著離間陰平與武都氐人的關係,讓強端內部不和,不做出兵騷擾白水關之念罷了!

哪能料到,符章竟遣子前來請降?

且,符章乃是聲稱,願舉陰平橋頭戍圍而降!

如此結果,讓被丞相招來的鄭璞聽罷,細細解釋一番後,便離席行大拜而請罪。

是也!

乃是匪夷所思的,請罪!

依常理而言,如今大漢式微,有附屬逆魏的羌氐部落,獻上險隘舉族來投,乃是皆大歡喜之事。

而作為促成此事之人,亦然會被重重嘉獎方是。

哪怕鄭璞的招降,乃是私下擅自為之,亦不會被問責。

然,彼一時,此一時也!

氐王符章請降依附的時間,太尷尬了,讓大漢陷入了兩難之中。

與東三郡乃雞肋之地不同,素被成為隴蜀咽喉的陰平橋頭戍圍,對巴蜀之地意義非凡。

如若據之,可將戰線威逼到逆魏的隴西郡。

然而,若是佔據了橋頭,逆魏焉能不率軍來爭?

一旦戰事驟臨,丞相窮數年之功,方讓逆魏覺得巴蜀無威脅,豈不是為了區區一陰平橋頭戍圍,便暴露了北伐的意圖?

且,如若能順利攻佔隴右,無逆魏支援的武都與陰平二郡氐人,焉能對抗大漢?

屆時,不過是隨意取予求的囊中之物罷了!

何必貪早於一時?

尤其是,大漢對於氐王符章驟然來投降,還需抱有謹慎態度。

譬如,其是否乃逆魏遣來假意投降,為了探知巴蜀動靜?

畢竟當時景谷道之戰後,雍涼的魏軍,為了謹慎起見,想探知巴蜀軍情而設謀,亦無可厚非。

如此情況下,為當前考慮,不納之,方為上策。

然而,卻對大漢未來不利,

雍涼二州,以人口算,羌胡與氐人比漢家子更眾!

且羌氐系出同源,回絕了自動來依附的符章,亦然是斷絕日後其他羌胡部落前來依附的道路。

試問,夾在逆魏與大漢之間生存的他們,安能依附避免與逆魏鏖戰,而不敢接受陰平橋頭戍圍的大漢?

更莫說,寡文學的他們,歷來崇尚強者為尊!

是故,鄭璞俯首請罪,亦理所當然。

他昔日的一個口信,將丞相諸葛亮部署數年的北伐大計,徹底打亂了.........

正襟危坐於案几後的丞相,目視著俯首在前的鄭璞,眼眸中充滿了無奈。

歷來公允如他,自是不會因此,而去責備鄭璞。

畢竟鄭璞昔日的離間之計,出發點乃是為了大漢裨益而為之。

但若說,心中半點惱意都無,卻也不可能。

籌謀數年的心血啊!

干係國運之戰的北伐大計啊!

竟被此子上下唇一碰,隨意一言,便給逼入了死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