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被俘時還嘆息了一句:“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

抑或說,若弩矢充足,漢軍以步戰騎,哪怕迎戰敵二十餘倍,亦能不敗!

自然,鄭璞非狂妄之人。

臨陣排程之能,不敢自比將門之後的李陵。

不過,他心中覺得,有武鋼車與充足的弩矢,以及百戰餘生的兩百老卒,只需堅守到霍弋率兵於後方襲來,亦不算狂妄吧?

白水關軍輜庫存,所有的弩矢都被他搬來了。

一百五十張弩,其中有數十張,乃是需要用腳或腰部助力上弦的蹶張弩和腰引弩。

腰引弩的弓力,可達七八石!【注1】

對比大黃弩,亦然不遜色幾分了。

膂力過人的趙廣,便手執了一張,看有無狙殺氐人大酋的機會。

源於僅僅兩百士卒,無法塞道而扼守的干係,鄭璞讓士卒們循著山脈走勢,尋了個拐彎的峭壁落下營寨。

背有峭壁可依,受敵面僅兩側。

且是擺出了圓陣。

此乃野戰防禦時,一種環形戰鬥陣形,金鼓旗幟部署在中央,系古代“十陣”之一。

十餘具武鋼車,被交錯陳列在前。

長矛兵在後,將矛架在了盾牌上,矛身有一半冒出來,尖銳鋒芒正得意招搖著陽光的冷芒。與武鋼車外側綁著的長矛,連成一片後,便成了攻守皆備的壁壘。

近觀,長戟長矛茂密如林,像一隻受驚的豎著刺的刺蝟。

遠顧,如同汪洋中的礁石傲立,準備著迎接驚濤駭浪的拍打。

藏身在武鋼車內側大盾後面的弩兵,依託著刀盾兵舉盾防禦,利用武鋼車大櫓鏤空的空隙,已然裝上了弩矢待命。

如此做法,讓率兵趕至的氐王符章,不由眼角抽搐。

遊離生存在於漢魏之間,他並非無見識之人。

深知漢軍軍械精良,強弩的射程與威力,遠超過氐人的弓箭。且強弩矢穿透力極強,氐人的皮甲與木盾根本抵擋不住。

兩百漢軍以武鋼車結陣而守,若想攻破,己方至少要付出數倍傷亡。

除非,自己圍而不攻,坐等漢軍糧盡不戰而潰!

然,此種念頭想想便作罷。

莫說他僅讓士卒攜三日之糧而來,那白水關的漢軍得了訊息,安能不出兵來救援邪?

就是不知道,此些漢軍士氣如何?

見我引近兩千步騎而來,是否人心惶惶?

帶著眾大酋駐馬於白龍江畔,眺望漢軍森嚴的陣列,心中微有憂慮。

倏然,他耳中似是聽到了,一絲很微弱弦響。

定眼看去,竟捕捉到了一點星光,正奔著自己的胸膛而來!

頓時,他滿腔思緒都丟擲九霄雲外,渾身都激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急忙依託精湛的騎術,將身體往後折去,後腦勺剛貼到馬臀上,就感覺鼻尖有股勁風尖銳的呼嘯而過,火辣辣的疼。

但他沒有心情品嚐疼痛,因他是幸運的。

隨他身後的一個倒黴大酋,已經一聲不響的,栽落馬下當場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