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頭地勢險要,依水塞道而扼守,可卻敵數倍,素有“隴蜀咽喉”之謂。

自然,若是聲稱“萬夫莫開”有些太誇張了。

但如果面對敵三倍來襲,可謂高枕無憂。

如此地利,讓鄭璞有些進退維谷。

攻堅,斷然不可取。

丞相讓他謹慎為上,莫讓士卒作無謂傷亡。

且橋頭乃陰平郡的樞紐,逆著白水江而上,可至陰平道;逆著白龍江而上,則是進入武都郡,無論治所下辯縣還是連線隴西郡羌道,都可抵達。

亦意味著,一旦他兵臨橋頭之時,武都郡及隴右的魏軍皆能來援。

尤其是駐紮在隴右的雍州刺史郭淮,其麾下有成建制的騎兵,若陰平氐王強端遣人報信,他以騎兵疾馳來援,無需旬日即可抵達!

然而,想繞過橋頭,亦無可能。

姑且不論,橋頭乃是進發陰平道的必經之地;哪怕有路可繞過,他也無法將己軍的糧道,暴露在敵軍眼皮底下,進而被斷後路圍殲。

不能攻堅,卻又無法完成此戰的任務。

既然是策應孫吳的北伐,鄭璞若是僅僅出兵在橋頭,耀武揚威一番便歸來,莫說無法給孫吳交代,他自己心中都過意不去。

不是甘願為孫吳赴湯蹈火。

乃是覺得,辜負了丞相諸葛亮授於他為別督的器異。

唉,兩難。

莫非,我須遣人去請廣武督廖化策應一二邪?

凝眉成川的鄭璞,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丞相有言囑他,自然也會去書告知廖化,然而他並不想勞煩廖化。

緣由,是此番乃他首次獨立督軍征伐,他不想尋求他人共立,亦不允許虎頭蛇尾的情況出現,免得讓其他將領以為他眼高手低。

乃是紙上談兵的“趙括第二”。

尤其是,北伐將近!

他要儘可能積累功勳,以一場大捷的戰功,來抵消自身年齒尚輕、資歷淺薄!

讓他人不小窺於自己!

譬如李守將今日的隱晦告誡。

還有已然淪為喪家之犬的百頃氐王楊霽,今日的桀驁無禮。

唉,為今之計,唯有看能否引蛇出洞了。

就是不知,若我縱兵劫掠氐人邑落,再伏兵於道,那橋頭的賊軍會如我所願出戍圍而戰否?

鄭璞目視著輿圖上景谷道周邊,所標註的氐人邑落,心中嘆了口氣。

正思量著,軍帳簾布被側挑開,閃入一道小身影。

是傅僉。

舉軍上下,也就身為鄭璞弟子的他,值守甲士無需稟報便放入來。

且因他一直隨軍,鄭璞便讓他領些雜事。

權當是,從小培養他對軍中事務及督管的熟諳了。

抱著幾卷竹簡的他,甫一進軍帳,便笑顏潺潺步前,朗聲而道。

“先生,這是紹先兄讓我送來的俘虜供詞,他正詢問百頃氐王關於陰平之事。劉監軍去尋李守將,似是問及關隘軍械庫存之事了。還有義弘兄,則是因為暮食將近,正巡視士卒夜宿安排之事。他們皆聲稱,暮食時歸來與先生共討軍情。”

“恩,好。”

接過竹簡,鄭璞輕輕頷首,逐一翻開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