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萬物繁盛。

雨水頗多的南中悶熱之地,山巒樹木皆綠意蔥蘢,隨風得意招搖著生命向上的資本。

句町城十里外,東、西與北三向,依著圍三闕一的困城兵法,分別被馬忠、陳式及句扶三部兵馬落下營寨。

漢軍合兵不足四千,與城內叛軍兵力大抵相當。

因而,馬忠等人非是挖溝渠圍困。

乃是依著軍中輜車架弩陣,彼此相依,讓叛軍不敢出城來攻。

所圖者,亦是想叛軍衡量利弊之下,自動放棄城池地利,從城南依著文象水(西洋江)遁去。

不過,城內叛軍似是尚未有決斷,遲遲未有動靜。

因為倉皇引兵遁去,漢軍必然會追擊。

屆時,士卒或可且戰且退。

然而,那輜重糧秣,卻是無法顧全的。

此便是鄭璞給馬忠所謀,‘二桃殺三士’的籌畫前提。

素以困頓著稱的牂牁郡,糧秣比人命更為珍貴。

於叛軍而言,若不能將糧秣攜走,自身逃出生天了,未來聲勢亦無所依;而對朝廷來說,若奪下叛軍之糧了,便能撫民安郡。

隨著馬忠親自率兵到來,將兵權上繳做回本職“參伐牂牁叛軍兵事”的鄭璞,就是將目光放在糧秣之上。

且,所籌畫之謀,異常狠戾。

於他心中,句町城內,昔日朱褒儲備的糧秣,可被消耗或焚燬。

但半顆稻粒,都不能被叛軍帶出去。

因他在這十數日之內,已令人探悉句町縣外各處坦地,眾獠人部落所耕耘的田畝所在了!

南中之稻,一年二熟。

今已然六月,待到初秋七月,便是首季收稻之時。

他要依託朝廷兵鋒之利,結陣以往,將這些稻穀悉數搶收了!

如此,眾獠人部落,弗得首季之稻,亦不敢於朝廷兵鋒威脅下,播種二季稻穀,便會陷入今歲過冬無糧果腹之困。

無糧之軍,猶如困獸,不足懼也!

朝廷可賑糧活命為脅迫,不管強制收編戶籍、遷徙蜀中漢中,或強徵健壯者為卒羸弱為民等,皆可對此些不服王化的蠻獠,予取予求也!

再者,便是針對從叛者的威逼。

不管朱褒之子朱邪,抑或叛亂的四大姓,根基並不在句町縣。

他們之勢,皆各執千人,已然窮途末路。

只要眾獠人部落一亂,他們既使負隅頑抗,以漢軍在此地的兵力,想攻滅之亦不難。

至於他們是否會請降,鄭璞亦有建議。

他請馬忠以“國有國法”為由,強硬言辭,僅給他們兩個選擇。

其一,頑抗至底。

待大軍攻破句町縣,皆以叛亂之罪,族誅!

另一,則是獻上投誠之物,向朝廷以示再無反意。

恩,就是朱邪與四大姓,只能活下來一方。

要麼朱邪誅殺了四大姓來乞活命,要麼四大姓提著朱邪的首級來儲存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