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在末尾,添了一筆。聲稱丞相出征南中前,曾與他坐談過,亦有過一句意味深長之話,“子瑾胸有韜略,乃幹才也!正值國家奮起之時,但願其多盡心任事,勿將心思轉去圖家計。”

圖家計...........

沉浮宦海多年的秦宓,對此的推斷,乃是讓鄭璞此數年,莫要有成家之念。

哪怕是家族所需,真要定下姻親之家,也勿要尋巴蜀之地的豪族了。

鄭璞結合此言,再見句柳二人別遣職,因而心中大致得出定論:不出意外,丞相諸葛亮還會授於他軍職。只是共事之人,將是元從系或荊襄系。

此非猜忌或打壓,乃是擢拔與呵護——想讓鄭璞,融入元從系或荊襄系。

若能順暢,鄭璞以後被授職權,亦不會讓朝廷擔憂與打壓益州豪族的國策相悖。

且,若能讓鄭璞透過姻親及同僚,身兼益州系、元從系及荊襄系的人脈,他日亦能更好的舒展胸中才學,為國裨益。

因而,有思至此,鄭璞亦心安了。

靜候訊息便是,調令遲來便遲了,權當是休沐罷。

“郎君,諸食已好,可先用膳否?”

正思著,緩步過來的乞牙厝,與鄭乙並肩,輕聲問道。

鄭璞回首而視,卻見傅僉及鄭仇已然將烤魚放置在荷葉上,十餘根竹筒飯,亦然取出擱在石上納涼,正目含期待的瞥過來。

“好。”

微微含笑,鄭璞起身,跳躍下巨石。

扈從鄭乙連忙向前,將釣具收拾好,才隨行而來。

一番食罷,已至晌午,南中炙日,烤得眾人睏乏,個個避於樹蔭之下,昏昏欲睡。

鄭璞很無士人形象的,雙手枕頭,斜躺靠在樹根上,目視著泛起點點白光的河流,就這微風拂面,雙眸迷離,眼簾漸漸沉重。

卻是不想,旁邊的傅僉,躋身過來,輕聲問道,“先生,難得閒暇,此情此景,何不來一曲盡興?”

咦?

側頭而顧,見傅僉一手負後,笑容潺潺。

亦讓鄭璞不由莞爾。

諸如字畫、音律、詩賦、手談及格物等等士人雅趣中,鄭璞唯喜書法與竹笛。

因練字可靜心,而吹笛可抒懷。

是故,在南中這些時日,他嘗以練字及吹笛解乏趣。

傅僉身為弟子,隨於身側日漸熟稔,又見鄭璞所謀之事無遺,傾佩之情更深。亦受渲染,常臨摹鄭璞的“瘦金體”,以及尋人做了一竹笛,想習其曲調。

算是年少未定性前,有慕尊長的人之常情吧。

今出聲請音,負後那隻手,不用猜測,便知是執藏著竹笛。

“也罷,取我笛來吧。”

輕輕頷首,鄭璞雙手撐軀,盤膝而坐。

少頃,傅僉從行囊中取笛來,還不忘喚上了鄭仇。

將笛遞給鄭璞後,兩小兒皆手執竹笛,將一竹簡鋪開於地,就著曲譜等候鄭璞笛音起,以摹其音調把控。

不遠處的乞牙厝及鄭乙見狀,亦然屏息而坐。

猶如昔日同營的板楯蠻,期待暮食後鄭璞編古寓今的異獸故事一般,聽鄭璞吹笛之音,乃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娛樂。

輕咳清嗓,將竹笛湊唇,鄭璞眼眸闔上。

笛音嫋嫋,便將他心中所好的《故鄉的原風景》,傾瀉而出。

先婉轉而縹緲,猶穿過悠悠歲月而來。

似是夢語的呢喃,又如俏皮的風兒穿過林蔭小道,戲弄枝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