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眸裡,已佈滿了冷芒,偶爾還會泛起一縷猙獰。

二日後,原駐守於平夷縣東出七十里的廣談縣守將,率軍歸來映山豁合兵。

朱褒便解了戍圍之困,拔營率軍離去。

然而,令人不解的,乃是隨他離去的僅是郡兵,以及郡內大戶的私兵部曲。

那些被誘之以利的蠻夷部落,竟在各自耆老宗長率領下,各尋方向日出執刀而出,日暮滿載糧秣資財,以及以繩縛哭哭啼啼的女婦而歸。

如此三日,方燒燬營寨歸去且蘭縣。

亦讓映山豁方圓百里內,每日都有縷縷濃煙拔地而起,各山坳聚居點野狗故狼聞血腥而至,啃食尚溫的屍首。

若從蒼穹之上俯瞰,觸目所及,滿山滿谷的都是逃難的土人僚夷。

皆哭天搶地,悲啼著往平夷縣而去。

彼朱褒,身為一郡之守,食民膏者,竟許蠻夷任意屠戮子民矣!

抑或者說,於他而言,區區百里之民的倒懸塗炭,與他拉攏影從者以展心胸野望相較,不值一提!

豎夫!

枉為人矣!

於外藏匿數日、得見此慘劇的句扶,甫一歸來戍圍,便尋來柳隱及鄭璞告知,並怒髮衝冠、唾沫起飛,兀自怒罵不已。

柳隱聽罷,默然不語,長聲嘆息。

他年長曆事多,且又常遊俠行走各地,亦然見聞過越嶲夷王高定屢屢興兵作亂,擄掠漢嘉郡等地的黎庶慘象。

而鄭璞聽罷,亦不做言辭,而是目視原野外,顏眸皆悵然。

王朝興與亡,皆黎庶之苦。

天下紛擾之際,黎庶離亂之時,他一己之力,無法改變什麼。

抑或者說,現今,他無能為力。

..................................

與平夷縣李遺再度音信聯通後,戍圍糧秣可得補充。

但鄭璞三人,都以身作則,與士卒們皆將每日口糧減少了四分,且頻頻遣多兵卒外出狩獵尋肉食。

儘可能的,省出糧秣,讓平夷縣那邊能救濟更多土人僚夷。

自然,戰事罷,鄭璞亦然執筆,給丞相諸葛亮述表軍情,以及眾人近況。

述表曰:

“孟冬十月末,抵映山豁,月半,築戍圍成。賊朱褒率眾來襲,攻一日,賊死傷五百之數,弗可拔,乃困圍。月餘,戍圍糧將盡,柳隱乃率兩百士卒偷營,斬殺百餘,焚軍帳數十,毀輜重頗多,歸時卒無一損。句扶將三百士卒潛出,先戮賊護糧卒百人,後焚廣談縣積糧,歸時卒損六十有餘。賊朱褒糧秣無續,乃解圍而去。臨行,縱放兵士掠土庶夷民,突其廬舍,淫略婦女,剽虜資物,以致流離失所者無數,盡攜老扶幼至平夷乞活命。映山豁無餘糧,固難為撫民之責。今戍圍,已無賊擾。別部司馬領相府門下督錄事句扶、別部司馬柳隱、代監軍領相府書佐鄭璞,拜表。”

去信罷,便靜候丞相的新令,日常戍守及戒備。

就連除夕時,都平平淡淡而過。

建興三年,公元225年,姍姍啟封。

成都,丞相府。

丞相諸葛亮正襟危坐,捋胡蹙眉,注目著案几之上的軍情布帛。

不過,乃是四份。

除了一為鄭璞述表外,其餘三份乃是庲降都督李恢所上,且日期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