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聽,秦宓就拊掌而贊。

旋即,又垂首捻著鬍鬚,嘴自將鄭璞之言喃喃數次,才昂頭嘆息,“子瑾之言,想必是衡之兄晚年在桑園的日常吧?唉,老夫汲汲營營太久,此身難得清靜曠遠矣!”

喔........

鄭璞有些啞然。

不過隨口恭維,卻是引發了長者的感傷自憐,且不知如何勸慰。

所幸,秦宓感慨不久,便緩和了神情,捋胡而笑,殷殷謂之,“子瑾文采,果真斐然!短短一言,便道盡了隱士風流,可嘉!然,亦有一點不好,暮氣太重!子瑾正年少時,且已受了相府辟命,不可再作此無志之思。”

“諾。璞受教。”

執禮以示受訓,鄭璞笑意潺潺,自尋席位坐下。

嗯..........

微微一鼻音,秦宓亦滿臉孺子可教也。

他對這個故人之子,最欣賞的不是籌畫策算,而是恭敬卻不迂腐的性情。

“子瑾,昨夜你未歸,是夜宿相府了?”

“回世叔,是。”

輕輕頷首,鄭璞便將昨夜之事扼要說了一遍。

末了,便加了一句,“世叔,璞已託友朋在成都城內在尋宅子,若是相中了便遷過去。日後,璞閒暇了會常來秦府叨擾,世叔可別煩我。”

“小子言,甚可恨!”

被逗樂了的秦宓,哈哈大笑,張口便責之,“信口雌黃,老夫何來煩你之說!安能誹謗長者邪?”

一陣笑罷。

他又微微傾身前來,“子瑾已應辟命,再住我家確是不便。不過,老夫在成都任職多年,且你我兩家乃通家之好,子瑾何須勞煩友朋邪?”

“此乃璞之過。”

先拱手告了聲罪,鄭璞才含笑解釋,“璞知世叔之心,然亦不敢勞煩世叔過多。不然,家兄若得知,必代先考棍棒加之矣!”

“狡言!”

不出意外,秦宓又訓了句,卻也不再執著,擺了擺手,“你自有主張,便作罷了。屆時尋好了宅子,知會老夫一聲,老夫讓管事送些僕婢過去。”

話落,不等鄭璞回答,又故作肅容,“長者賜,不可辭也!此乃子瑾你原話!”

呃........

鄭璞再次啞然。

微怔少時,便莞爾而笑,拱手做謝,“世叔盛情,那璞就卻之不恭了。”

“如此甚好。”

屢屢點頭,秦宓捋胡的手也快了幾分。

繼而,似是想起了什麼,手往腿上拍了下,出聲道,“倒是忘知會子瑾了。你歸什邡後,巴西譙允南常來我府上,諮訪《春秋》、《易》等書,亦屢次問及你何時再返成都,似有邀你為朋之心。你若有意,不妨去學宮拜訪一二。”

咦,譙周尋我?

聞言,鄭璞微訝,垂目作思吟。

他對於譙周,印象還留在桑園聽蒙學的那刻。

然,後來譙周竟將他名聞於丞相諸葛亮之耳,且將他與張表、楊戲等人相提並論,亦算是有擢名之情。今他既有心結交,自己似乎也不好辭。

一番思定,鄭璞便頷首,“世叔,璞得閒了,定去拜訪。”

“嗯。”

秦宓欣慰而笑,揮了揮手,“閒話敘吧,子瑾且去忙吧。”

“諾!璞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