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椎結左衽,邑聚而居,俗好巫鬼禁忌,能耕田。

地多雨潦,寡畜生,又無蠶桑,故其郡最貧。

牂柯郡,歷來被稱之為大漢最貧瘠、生計最難續的郡。

對於鄭璞一行而言,一路行軍而來,自踏入平夷縣開始,便感受到了何謂之“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

前往映山豁,區區不足百里的路途,他們竟足足行走了八日!

拜雨水充沛及悶熱所賜,行軍於途,或在碎石崎嶇的山澗河谷中穿行,或揮刀劈開枝節橫生肆意蔓延攔路荊棘草木。

且,些許行途路段,有山石突斷,前方兀然凸起數尺之高!

以致裝滿糧秣輜重的笨重輜車,無從推行。只得讓士卒們將糧秣輜重等物卸下,人力揹負及扛抬車體過去,方能通行。

更令人沮喪的,乃是驟雨來去匆匆。

前一息尚且晴空萬里,數息之後,竟不知從何處冒出些雲朵,急匆匆灑下一陣急雨便飄遠而去,似是唯恐陽光見怪般。

將眾人淋得衣裳半溼,冬日微風徐來,不由渾身難受。

鄭璞亦然如此。

隨手沿路拔出幾張不知名的闊葉子,摺疊一番做成兩隻簡易的斗笠,分別給身側的傅僉及李球覆於頭上。

唉,醜陋無比,權當聊勝於無吧。

年幼者,身骨未健壯,陽氣未彌生,驟然淋雨極易感風寒病邪。

他可不想,屆時歸去成都時,還需帶一布囊的小兒遺物。

一番艱難跋涉,習慣了“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怪異,他們終於趕到了映山豁。

相傳,映山豁的稱呼來由,乃是仲夏時節,此地的映山紅會怒放,染紅整片丘陵河谷,蔓延至天際,與湛藍蒼穹形成涇渭分明的錦繡旖旎。

但現今已入冬,此處雖尚有綠意點綴,那群芳競秀的場景,卻是無緣目睹。

此處為傾斜坡地,有數條溪流涓涓,從陡峭山側蔓延而下,蜿蜒流轉於碎石土礫間,注入不遠處的河流中。

於蒼穹之上俯瞰,但見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勢,幹流河谷束放相間,除部分河段河谷開闊有河谷小盆地外,其餘均為深切峪谷。

雖河不甚寬,且處於秋冬枯水時節,河水至淺處不過約莫四尺,無需舟筏亦可橫渡。

但沿岸卻是崩石林立,險灘櫛比,河床陡峻,人畜皆難通行。

如此地勢,縱然有十萬兵馬來襲,亦無法一併鋪展開來。

若是在此依山修壁壘、築防禦工事,受敵面亦僅容七八百兵卒併力向前。

恰是易守難攻之地,修築戍圍的不二選。

唯一可慮的,便是糧秣的補給了。

若是敵遣大兵來,於戍圍外困而不攻,待守軍耗盡糧秣,則可不費吹灰之力,盡禽之!

鄭璞看罷此地地形,心中凜然。

急忙讓人去尋依舊在遠處督斥候警戒的柳隱,以及兀自與板楯蠻挖壕溝壘土築高營的句扶,盡拉往高地無人處合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