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日頭長,到了初更過半時天色方才朦朧,也是藉著這點朦朧掩護,早已經做好了夜戰的準備的曹軍隊伍立即就行動了起來,八百餘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山地作戰好手,在夏侯淵之侄夏侯尚率領下出關,迅速來到函谷關穀道的中段,搶在天色全黑前攀上穀道兩旁的懸崖頂端,將隨軍帶來的火把火油等物集中到一處,又迅速收集之前在草叢灌木中的滾石擂木,集中於山道狹窄處,偃旗息鼓隱藏身形,只等機會到來,便立即用火把木石等物封鎖懸崖下的狹窄山道。

在次期間,曹軍隊伍的巡邏哨隊始終嚴密監視著谷口動靜,不給徐州斥候哨探察覺曹軍設伏的機會,好在函谷關的關道狹窄,封鎖起來十分容易,所以曹軍哨隊可以確定徐州軍隊並未察覺夏侯尚隊伍設伏,待到夏侯尚隊伍佈防到位後,曹軍哨隊也就立即退回了函谷關關中,避免打草驚蛇使徐州軍察覺有異。

與此同時,函谷關裡的曹軍主力也已經在做最後的交戰準備,檢查干糧準備火把,給弓上弦弩配箭,把刀槍磨得雪亮,抓緊時間做最後的休息,期間準備參戰的一萬多軍隊幾乎是鴉雀無聲,上到張遼、張郃兩員曹軍隊伍中最拿得出手的統兵大將,下至普通士卒,全都是神色凝重,緊張萬分,因為他們知道,自軍今夜肯定將有一場大戰,對手還是現在全天下最強大的徐州軍隊,交戰時稍有不慎,那麼後果就將不堪設想。

病懨懨的曹老大親自來到了函谷關東門關樓上督戰,眺望著逐漸漆黑的東面天空,一樁樁一件件往事也不由浮上了曹老大的心頭,每當想到自己當年在徐州城下養虎遺患,想到強弩之末的自軍被養精蓄銳的徐州軍隊突然偷襲,被迫讓出花費無數心血苦心經營的許昌都城,曹老大的心就象被刀絞一樣的痛,對不肖女婿則既是切齒痛恨,也暗暗欽佩。

是夜天陰,星月無光,伸手不見五指,天氣對曹軍是既有利又不利,有利的是可以掩飾自軍埋伏,不利的則是曹軍隊伍也很難判斷敵人情況,所以眼看約定的三更將到,曹軍隊伍除了隱約聽到一些幾乎細不可聞的腳步行軍聲外,根本無法判斷關外到底來了多少敵人,到底躲藏在那裡,統兵帶隊的大將是誰。

計時漏壺下浮箭,終於指到了三更的位置,關城深處也響起了更夫的梆子聲,關樓裡的曹軍文武一起站直身形,整齊把目光轉到曹老大黑臉上。曹老大先是輕輕閉上了眼睛,暗暗祈禱了一句蒼天保佑,陶賊這次沒有識破自己的妙計,然後才睜開眼睛,沉聲說道:“依計行事!”

關牆上,升起了張遼與陶副主任約定的三盞紅色燈籠,曹老大等人緊張的眺望關外,很快就驚喜的發現,關門正面的不遠處,還不到百步的距離外,突然出現了三隻火把來回晃動。曹老大大喜,忙向張遼點了點頭,張遼會意,先向曹老大單膝跪下行禮,然後起身一言不發的衝下關去領兵作戰,曹老大目送張遼下關,又在心裡暗暗禱告了一句,“但願他陶賊貪功,親自領兵來了這裡。”

緊閉的厚重關門緩緩開啟,關下響起了呼喚徐州軍隊乘機入關的聲音,關門外的黑暗處,也一下子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戰鼓號角喊殺聲,直震得是群山迴響,天崩地裂,曹老大斷然一揮大手,函谷關門上也頓時響起了同樣猛烈的戰鼓號角聲,剎那間函谷關內與關門兩側的黑暗處殺聲遍地,正面張遼率軍四千出擊,左右兩側的馮楷、牛蓋二將也各領一千伏兵殺出,三路齊出一起包夾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中計了!快撤!快撤!”關外響起了徐州軍隊的驚叫聲,剛點起不多的火把也迅速向著狹窄關道的方向退卻,曹老大放聲大笑,道:“撤?晚了!全力擂鼓,全軍總攻,一定要把這些入谷的敵人全部殲滅在穀道內!”

關牆上數十面牛皮大鼓敲打得益發猛烈,曹軍隊伍中陸續點起的無數火把更是將函谷關東門外的不大開闊地照得通明,三支曹軍如同下山猛虎,又如出海蛟龍,潮水一般湧向徐州軍退卻的方向。儘管已經無數次經歷過類似的戰事,但是這一次,曹老大還是緊張得手心冒汗,不斷在心裡祈禱道:“但願是陶賊親自領兵前來,就算不是陶賊親自領兵,也起碼要保佑我可以幹掉一名陶賊重將吧?”

與此同時,六七里外的關道狹窄處,埋伏在狹窄關道兩側懸崖頂上的曹軍隊伍,在聽到了關牆上戰鼓大作後,也立即動手放下了無數的滾石落木,還拋下了無數點燃的火把與潑過火油的柴草,能夠砍伐的樹木也盡皆砍倒,儘可能的拋下山谷,片刻間就把寬不過數米的山道堵塞得水洩不通,火把柴草又引燃了樹木,直燒得新砍伐的樹木柴草是濃煙滾滾,濃煙被夜風吹動,迅速瀰漫函谷關關城以東的十里穀道,煙迷人目,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被困在穀道以西的徐州軍隊,全軍覆沒幾乎已成定局!

為什麼要說幾乎呢?想必朋友們應該都聽過上方谷的故事,假如這時候來一場傾盆大雨,及時僥熄谷中大火,那麼徐州軍隊就還有希望成功突圍。而在戰場上運氣向來不錯的曹老大雖然沒有碰上這種倒黴事,卻意外的碰上一件奇怪事——曹軍隊伍一直到追進穀道,竟然始終都沒有看到半個徐州士兵影子!

“啊!地下有埋伏,地下有埋伏!”

更讓曹軍隊伍心驚膽戰的還是另一件怪事,快步殺進了最寬處才只有十幾米的穀道後,衝在最前面的曹軍士兵就好象中了什麼魔法一樣,忽然就抱著腳慘叫了起來,不少人被後面收勢不及的同伴撞得向前跌倒,結果慘叫的聲音也更加的猛烈淒厲起來,“不要推!不要推!地上有刺!地上有鐵刺!”

地上的鐵刺當然是徐州軍首用的扎馬釘,還撒滿了整個谷口道路,急於立功的曹軍貿然衝進穀道,當然第一件事就是遭到扎馬釘的迎腳痛刺,好幾十名曹軍士兵因此重傷,被迫退入戰場,張遼和牛蓋等將無奈,只得命令士兵迅速用長矛包上衣服做成簡易掃把,一邊將道路上的扎馬釘掃到道旁,一邊向穀道內追殺。但這麼稍微一耽擱下來,徐州軍隊早已逃得遠了,同時濃煙也將整個穀道徹底籠罩,曹軍隊伍也更加難以發現徐州將士的真正所在。

其實早在得知關道內出現扎馬釘時,曹老大和郭嘉等人就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妙,但是戰機稍縱即逝,夏侯尚的隊伍已經切斷了徐州軍隊退路,為了抓住這個殲敵機會,曹老大還是硬著頭皮命令張遼隊伍繼續向穀道深處追擊,同時曹老大少不得暗暗自我安慰,“陶賊奸詐,為了預防我軍有伏,讓偷襲隊伍攜帶扎馬釘阻擋我軍追兵十分正常,希望這個奸賊沒有其他花招。”

徐州軍隊在短時間內確實沒有其他花招了,但是張遼和牛蓋的隊伍追進了濃煙瀰漫的穀道深處時,卻說什麼都找不到徐州軍隊的影子,之前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徐州軍隊就好象是上天入地了一般,憑空消失在怪石嶙峋又草木叢生的函穀道內,曹軍隊伍四散尋找,也始終找不到那怕一名徐州士兵的影子,同時負責阻擊任務的曹軍夏侯尚隊伍,也始終沒有看到或者聽到徐州軍隊從自己腳下透過。

驚奇疑惑之下,張遼自然少不得趕緊派遣使者去向曹老大報告情況,使者用了不少力氣把訊息送回函谷關關上,曹老大和郭嘉等人面面相覷,一度懷疑穀道之內還有小路可以出谷。但細一盤算後,瘦成了骷髏模樣的郭嘉頓時就臉色蒼白了,趕緊開口時緊張得劇烈咳嗽,一邊痛苦咳嗽一邊艱難說道:“主……主公,我們中……中計了,陶賊的兵馬,肯定穿上了我們的軍服,乘……乘亂混進了我們的隊伍了。”

“狗*養的!這世上怎麼還能有這樣的奸賊?!”曹老大極沒風度的破口大罵了起來,大吼道:“鳴金!趕快鳴金!把關門關上,不許一兵一卒回關!讓我們的隊伍在關門外集結,仔細給我甄別隊伍!仔細給我甄別隊伍!”

吼叫著,曹老大忍不住也是彎腰劇烈咳嗽了起來,一邊痛苦的咳嗽,咯出幾口鮮血,一邊在心裡絕望慘叫,“又中計了!這次麻煩大了,如果陶賊主力乘機殺到關下,我們的隊伍就進退不得了!”

陶副主任從來就不會讓岳丈大人失望,透過斥候偵察,發現了夏侯尚伏兵的位置所在,陶副主任馬上就派出了大量的山地作戰好手,藉著夜色與濃煙掩護,潛往曹軍伏擊陣地所在向上攀爬,登上地勢相對開闊的山坡頂處,突然向夏侯尚隊伍發起進攻,夏侯尚且察覺情況不對時已經晚了,徐州步兵已經殺到了近前,夏侯尚又與曹老大和友軍無法取得及時聯絡,見自軍已然完成了堵谷任務,便領著只有八百餘人的伏兵且戰且退,慢慢向著函谷關方向撤退。

這時候,徐州軍的主力大隊也有了動作,擔任開路任務的徐州步兵抗著裝滿泥土的草袋列隊入谷,透過人力傳遞的方式傳運土包,將土包拋到被曹軍點燃的樹木上,數以千計的土包迅速堆積成坡,壓滅樹木柴草,不算太快但不可動搖的鋪平道路。而在山谷道外,陶副主任的俊俏小臉之上,也已經盡是猙獰笑容,得意笑道:“老丈人,估計你也該發現小婿的偷襲隊伍其實全都穿著你的軍服了,沒關係,慢慢甄別吧,等你把我那五百精兵甄別出來,我肯定就已經殺到函谷關下了。”

不肖女婿在獰笑,可憐的老丈人卻在吐血了,鳴金銅鑼敲響後,深陷谷內的自家隊伍一時半會根本撤不回來,先撤回來的隊伍見關門已經關閉,立時就是一片大譁,好不容易派出了使者通知各軍,說是徐州士兵已經混進了自家隊伍,精銳程度早已不如往昔的曹軍隊伍難免又是一片大亂,混進了曹軍隊伍的徐州士兵也乘機搗亂,惡人先告狀指著旁邊曹軍士兵大叫奸細,掀起無數波折風浪,其中還出現了曹軍士兵自相殘殺毆鬥的情況,曹老大在關牆上急得吐血,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下令所有士兵不得動武,違令者立斬,然後按照曲屯編制集結甄別。

按照曲屯編制甄別確實有一點效果,好幾名試圖混進曹軍隊伍的徐州士兵被曹軍基層將領發現,但是這些徐州士兵被發現後,卻不是奪路而逃,就是大聲喊冤,亂扯自己的隊伍將官名字,曹軍隊伍匆忙間無法分辨真假,只得把這些身份不明計程車兵集中在旁邊看押,結果這些士兵卻又乘機向遠處奔逃,吸引曹軍追殺,更加增添曹軍隊伍的混亂。同時還有更多的徐州士兵隱藏在穀道內或者煙霧中,等待機會混入函谷關中發起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