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軍的屠殺還在持續,袁軍大將田疇和彭安兩次組織隊伍負隅頑抗,結果都被徐州軍隊三下五除二打了個粉碎,隊伍徹底潰散,還被殺得遺屍滿地,死傷慘重。見情況不妙,田疇和彭安也死了僥倖心思,帶著身邊還能指揮動的隊伍,就往前營兩翼的黑暗處逃命去了,留下徐州軍隊在前營中繼續屠殺那些來不及逃走的袁軍將士,急惶惶如驚弓之鳥,匆匆忙又好象被獵犬追殺的兔子。

剛開始陶副主任並沒有打算全力追殺這些敗兵,打算一鼓作氣攻入袁譚軍的中軍營地,趁熱打鐵一舉拿下官渡大營,然而當徐州軍隊向袁譚軍中軍營地發起衝擊時,陶副主任才發現自己還是有些輕敵了些,因為袁譚中軍的營地防禦力度絲毫不比外營遜色,不僅同樣修建了包括堅固柵欄在內的大量防禦工事,挖掘了環營壕溝,還臨時以車仗伏路穿連,圍得鐵桶一般,車仗與柵欄後密佈弓弩射手,徐州軍隊兩次試圖衝擊都被亂箭射回。

更麻煩的是,因為之前袁譚公子果斷下令射殺自家敗兵的緣故,袁譚中軍營前已經沒有了多少袁軍敗兵可以打免費前鋒,前營裡剩下的其他袁軍敗兵也是紛紛向兩翼逃命,說什麼都不敢再往連自己人都殺的中軍營地逃命。見此情景,陶副主任也果斷調整戰術,命令徐晃與趙雲二將各率騎兵左右出擊,全力追殺營外敵人,自領步兵大隊留在烈火熊熊的前營內,一邊繼續砍殺來不及逃出前營的敵人士卒,一邊安排輔兵徹底摧毀敵人外圍工事,盡最大可能的擴大戰果。也儘量減輕下一步的攻營阻力。

命令傳達,烈火照耀中,徐州騎兵迅速集結各歸本隊,在徐晃與趙雲的率領左右殺出袁軍前營,追殺向逃得漫山遍野都是袁軍敗兵隊伍,而此刻的天空上已經露出一線魚肚白,曙光中敵人大致可見,倒也大大的方便了徐州騎兵追擊,仗著胯下戰馬腳快。勢如狂飆的殺入敵人叢中,刀劈劍削,毫不憐憫,千刀齊落,血肉橫飛。哭號慘叫不斷,砍瓜切菜一般的殺光周邊敵人後,又殺氣騰騰的撲向下一股大隊敵人,被徐州騎兵盯上追上的袁譚軍隊伍哭喊震天,死者降者無數。

從敗局註定開始,從始至終諸葛亮就再沒說一句話,臉色灰敗的站在袁軍指揮台的邊遠紋絲不動。諸葛亮倒也不是在擔心至今沒露面的桃子三兄弟,相反的是諸葛亮還堅信以劉皇叔和關羽、張飛的逃命本領,徐州軍隊就是再多十倍,也休想在夜幕下的亂軍叢中傷害到劉皇叔兄弟一根毫毛!——而事實也正是如此。陶副主任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擊潰第一支敵人大股隊伍,就是劉皇叔三兄弟的新野軍。

諸葛亮是在茫然,也是在心如刀絞。更是在為自己的前途擔心,因為諸葛亮非常清楚。這次慘敗的最大責任人就是自己,是自己誤判了敵人的真正用意,也是自己力主詐降誘敵,這才導致了這場慘得不能再慘的慘敗,自己是無可推卸的首要責任人,也是戰後清算時理所當然的黑鍋承擔者,所以諸葛亮現在不僅在為自己將來的地位操心,更在為自己的腦袋擔心——袁譚公子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結果也正是如此,天色微明時,看到被燒得一塌糊塗的堅固前營,看到前營內外那堆積如山的屍骸和血水,又聞到空氣中濃厚的皮肉毛髮焦臭味,頭暈目眩又肝腸寸斷之餘,脾氣本就不算太好的袁譚公子徹底暴怒了,不顧盟友之誼大步衝到了諸葛亮面前,一把揪住諸葛亮的衣領,紅著眼睛大吼道:“這就是你的萬全之策了?這就是你的必勝之策了?現在兵馬丟了,前營丟了,怎麼辦?怎麼辦?”

諸葛亮無言可對,只是把腦袋歪到一邊,沮喪得連與袁譚公子對視的勇氣都沒有。還好,袁譚公子旁邊還有一個比較冷靜的崔琰,及時上來拉住袁譚,勸道:“主公,勝敗乃兵家常事,此戰失利雖是因為孔明先生料敵失誤,但我們既然採納了孔明先生的計策,這個責任就必須由我們共同承擔。”

好說歹說,崔琰總算是拉住了袁譚,沒讓狂怒中的袁譚一刀砍了諸葛亮,可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那邊郭圖先生卻掩面大哭了起來,哀鳴道:“小弟,小弟,是為兄害了你,是為兄害了你啊,為兄不該為了自己,讓你去陶賊大營詐降送信啊!小弟,你如果有三長兩短,為兄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父親母親啊?”

雖說與郭圖先生一向不睦,但是聽到了郭圖這發自肺腑的痛哭聲音,崔琰還是萬分慘然,也知道郭所現在定然已是凶多吉少,再無回到袁譚軍中的機會。這時,營外遠處忽然有了異動,居高臨下的袁譚和崔琰等人遠遠看到,袁熙帶去偷襲徐州大營的自家騎兵已經狼狽逃回,後面還有一支徐州騎兵緊追不捨,而留守營外的徐州步兵隊伍也迅速列陣佈防,準備與自家追兵前後夾擊袁熙敗兵。

“二弟怎麼也敗了?”原本還抱有一點希望的袁譚臉色更是蒼白,忙命令道:“快,派快馬出營,去和二弟聯絡,讓他從側翼回營。”

“主公,來不及了。”崔琰無奈的說道:“徐州賊軍已然分兵守住了我們的南北兩門,二將軍不管是從那裡回營,都躲不開徐州賊軍的攔截,我們的信使也派不出去了。”

袁譚公子正絕望的時候,袁熙那邊已經很聰明的率軍掉頭向北,避開了徐州步兵的列陣攔截,直接向著北面的開闊地帶逃命,崔琰正誇獎袁熙帶兵會用腦子時,袁譚公子卻又殺豬一樣的慘叫了起來,“小人軍!糟了,追殺二弟的是小人軍!二弟這次損失肯定不小了!”

崔琰趕緊定睛細看,卻見那支緊追袁熙不捨的徐州騎兵,果然排著五支整齊的標誌性橫隊。始終巧妙保持著與袁熙軍的距離,不斷在追擊中拉弓放箭,射殺袁熙的麾下騎兵,袁熙隊伍則毫無不還手之力,只能是拼命的向北逃命,連停下來回身交戰的勇氣都沒有。發現了這一點,崔琰的臉色也開始灰白了,道:“不知道二將軍帶去的六千騎兵,能在小人軍的追殺下逃回來幾個。”

“季珪先生不必擔心。冀侯也不必擔心。”諸葛亮終於開口了,道:“北面十里處便是濮水,那一帶河流眾多,還有原武和陽武兩座小城可以暫時容身,地形極不適合徐州小人軍作戰。二將軍的隊伍只要在水緩處渡過濮水,擺脫小人軍的追殺並不困難。”

“不錯,希望二將軍也能想到這點,儘快過河擺脫追擊。”崔琰倒是點頭附和了諸葛亮的判斷,袁譚公子卻是重重冷哼了一聲,在心裡發誓再也不聽諸葛亮的任何一句勸諫。

諸葛亮對戰局的判斷力那自然是頂尖的,袁熙率領的騎兵逃到了濮水邊上後。走投無路下果然選擇了水流緩慢處泅渡過河,而對戰場環境要求極高的君子軍也不敢渡河追擊,只是在河岸上以弓箭拼命射殺冀州騎兵,結果雖然獲得了一定戰果。也繳獲了為數不少的馬匹,但袁熙還是領著大約一半的騎兵渡過了濮水,逃往了陽武小城暫且容身,率領君子軍的陶基知道北面河流眾多不利自己軍作戰。便也沒有繼續追擊,很快就選擇了率軍凱旋。返回官渡營前與陶副主任率領的主力會師。

君子軍回到袁軍營前時,徐州步兵已然把袁軍大營外圍能破壞的工事都破壞了一個乾淨,徐晃和趙雲也押著數量超過三千的俘虜回到主力近旁,見袁軍殘部始終龜縮在中軍營中不肯出戰,並沒有做好攻堅準備的陶副主任也只能是下令收兵回營,押著戰俘和帶著繳獲的戰利品凱旋而歸,留下驚魂未定的袁軍殘部躲在中軍營中瑟瑟發抖,哀痛自軍遭受的又一次慘重失敗。

確實很慘重,是役,袁譚軍陣亡、失蹤和被俘計程車兵加在一起,達到了驚人的一萬兩千人以上,大將韓猛陣亡,前營盡數被焚,好不容易修建的大營外圍工事被徐州軍隊乘機摧毀許多,大營正面的外圍工事徹底被搗毀殆盡,正面防禦力大減,損失慘重得聞者傷心,聽者落淚,袁譚公子在官渡營中的三萬五千兵力,也一下子打光了三分之一還多。

還有更慘的,屢敗屢戰的劉皇叔好不容易重新拼湊出來的四千兵力,在此一役中再一次幾乎全軍覆沒,徐州軍隊撤走後,劉皇叔和關羽張飛雖然都活著回到了袁譚軍大營,但是重回劉皇叔帳下的皇叔軍將士,卻已然是不到千人,基本撲滅了劉皇叔東山再起的希望,也基本打光了劉皇叔在袁譚軍中的話語權。所以回到了大營中,擅長落淚的劉皇叔難免又一次當眾嚎啕大哭,哀痛此戰陣亡的自軍將士,也哀痛自己的時運不濟,每一次碰上陶副主任都沒什麼好事。

好不容易等到劉皇叔收住了淚水,諸葛亮這才湊到了劉皇叔耳邊低聲說道:“主公,若亮所不差,此戰慘敗後,袁譚必然沒有堅守官渡之心,很可能要率軍撤往幷州去與袁尚爭鋒,屆時主公務必要請命去許昌守城,替袁譚牽制徐州軍,倘若能夠成功,我軍昨夜的損失,就還有希望從許昌城裡撈回來,加倍的撈回來。”

“放棄官渡撤往幷州?這可能嗎?”劉皇叔哽咽著低聲問道。

“有,可能還很大。”諸葛亮低聲答道:“袁譚雖然為人狂妄粗疏,卻也非常清楚他不是陶使君對手,現在堅守官渡的希望已經不大,袁譚必然會生出放棄官渡去幷州暫避陶應鋒芒的念頭,到時候他既有黃河與太行天險可守,又可以堤內損失堤外補,找袁尚算帳奪回冀州,這點利弊袁譚和郭圖、崔琰還是看得出來的。”

劉皇叔細長眼中光芒閃爍,點了點頭,諸葛亮又提醒道:“但還有一點,主公千萬得提防袁譚向陶應求和,以交出許昌和天子為條件,換取陶應放他率軍撤走。倘若袁譚有此念頭,主公千萬要堅決反對,不然的話,我們這一戰可就是白白的犧牲三千多將士了。”

劉皇叔細長眼中又閃過寒光,很快鄭重點頭,把諸葛亮的提醒牢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