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命令已經傳達至各營各寨,都尉以上將領皆已各歸本部,組織我軍將士開始著手準備夜戰,隨時等候主公升帳點兵!”

馬忠的報告,陶副主任完全就是充耳不聞,低著腦袋只是盤算,盤算郭圖的投降到底是真是假,是真打算接應徐州軍隊偷襲袁譚軍的官渡大營,還是在官渡大營中佈置下了陷阱,誘徐州軍隊去自投羅網。

託楊長史佈置不夠嚴密的福,留下了李郎真名這個破綻,讓陶副主任順藤摸瓜,已經基本掌握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楊長史公報私仇借刀殺人,本想偽造一封逼降信借袁譚的手除了郭圖,結果逼降信真被送到了郭圖面前,讓郭圖真的派來了郭所寄書請降,這些前因後果陶副主任都已經知道,現在陶副主任唯一不知道的,也就是郭圖兄弟的請降到底是真是假了。

賈老毒物、劉曄、荀諶和是儀四大謀士也是眉頭緊皺,他們和陶副主任一樣,也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也不能斷定郭圖、郭所兄弟的請降到底是真是假,楊長史和李郎這對徐州最無良的主僕依然跪在大帳正中,一起顫抖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雖說兩次仔細複述了事情詳細經過後,楊長史和李郎都已是口乾舌燥,嗓子冒煙,但嬌生慣養如楊長史這次也不敢開口索要水喝了,跪爬在那裡只是微微發抖,連開口求饒的勇氣都不敢有。

沒辦法,楊長史這次闖的禍實在太大了,私縱俘虜,還有暗中與敵人重臣聯絡這些都算了,關鍵是楊長史還偽造了陶副主任的親筆書信,還以陶副主任的名譽洩露徐州軍機。這麼惡劣的行為不管是在那朝那代都是鐵定殺頭的重罪,自知在劫難逃的楊長史現在能做的,也就是考慮一會怎麼向陶副主任開口求饒,再有就是期盼小姨子郭嬛和勉強算知己好友的賈老毒物替自己開口求情了。

郭所和史雲風已經被請到了另一個小帳中休息,有明暗哨探悄悄盯著,臨走時,郭所向陶副主任表示,說此事雖然是一個陰錯陽差的誤會,但自己兄弟仍然願意歸降徐州。又提醒說郭圖已在袁譚軍營中組織死士,佈置接應,懇請陶副主任按約出兵,否則郭圖在營中動手縱火,徐州軍隊卻不去乘機攻營。郭圖先生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末了,擔心兄長安危的郭所又向陶副主任磕頭,表示自己願意留在徐州營中為質,以證請降誠意。

對此,陶副主任先是對郭所好言安慰,鬼扯說自己絕對相信郭圖兄弟請降,又當著郭所的面下令全軍佈置夜戰準備。打發了郭所離去後,陶副主任卻不再多言一句,一個勁的只是盤算分析郭圖兄弟請降真偽。

“應該不是詐降!”許久後,劉曄第一個站了起來。沉聲說道:“否則的話,如果有詐,前來詐降的郭所就肯定得人頭落地,郭圖素來為人自私。前番為了他的榮華富貴,先是逼反了張郃、高覽。後來又向我軍出賣了大半青州,如此自私的為人,不可能為了袁譚犧牲他的兄弟,所以這次肯定不是詐降!”

陶副主任抬頭來看劉曄,並不說話,那邊荀諶也站了出來,拱手說道:“主公,子揚先生言之有理,諶之前久在冀州,深知郭圖與郭所不僅是骨肉兄弟,更情同父子,郭圖如果詐降,不太可能派郭所來我軍營中送死。”

聽了荀諶的分析,陶副主任終於有些動搖了,幾乎就要相信楊長史又一次走了狗屎運,誤打誤撞真的替自己招攬到了郭圖兄弟。坐在劉曄上首的賈老毒物卻開口了,道:“友若先生和子揚先生的話雖然言之有理,但未必。主公和二公可以仔細想一想,倘若沒有仲明先生這件事橫插一槓,郭所請求為我軍領路去攻敵營,我們是允許,還是不允許?”

劉曄和荀諶仔細一想發現也是,如果不是楊長史橫插一槓,把招降策反大事攪成一場鬧劇,讓自軍對郭圖兄弟請降一事生出疑心,郭所提出為徐州軍隊帶路去偷襲敵營,自軍確實很有可能答應。盤算到這裡,劉曄試探著問道:“文和先生的意思,難道是想說郭所或許是打算借引路之機逃命,只是被仲明先生搞得我們疑心大生,所以只得臨時改用死間計,抱定必死決心誘我軍中計?”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賈老毒物答道。

“但是文和先生,證據何在?”荀諶問道。

“沒有證據,完全就是憑空猜測。”賈老毒物坦白答道:“詡只不過是想提醒主公,還有這麼一個可能。”

“這可為難了。”是儀皺眉說道:“既有可能是真的請降,也有可能是臨時改用死間,兩個可能都有,也兩個可能都沒有確鑿證據可以證明,難道說,我軍這次只能是賭一把運氣了?”

“賭運氣?”在戰場上運氣一向爛得驚人的陶副主任目光一黯,忽然又抓起案几上筆筒,掄胳膊就往楊長史砸了過去,咆哮道:“都是你這匹夫乾的好事,拿這麼大的事開玩笑!現在好了,我們只能成千上萬的將士為你賭命了!要是賭輸了,成千上萬的徐州將士就得被你這個蠢貨坑死!”

“主公饒命啊!”被筆筒砸中的楊長史殺豬一樣嚎叫起來,趕緊連連磕頭哀求道:“主公饒命,主公饒命,宏知罪了,罪臣再也不敢了,再有不敢了,求主公看在罪臣以前的微末功績上,饒罪臣一條小命吧。”

“主公,仲明先生雖然膽大妄為,但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要背叛主公,只是想報點私仇而已。”賈老毒物果然開口,替自己混進徐州革命隊伍的引路人楊長史求情道:“還請主公看在仲明先生屢立奇功的份上,法外開恩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不行!”陶副主任怒道:“這個混蛋私自仿造我的文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前兩次貪汙公款我就已經放過他了,這次竟然敢在軍機大事上也仿造我的書信,如果不重懲。以後還得了了?來人!”

“主公饒命!主公饒命!”壓根不知道陶副主任只准備給自己打軍棍的楊長史魂飛魄散,又當場尿了褲襠之餘,趕緊拼命磕頭大喊大叫道:“主公饒命!饒命!主公,如果這件事你實在為難,那你就乾脆別賭了吧,反正那個信使也靠不住,郭圖匹夫更靠不住,既然沒辦法判斷郭圖是否真降,那就乾脆別管他。不出兵,我軍將士也就用不著拿性命冒險了!”

“放屁!官渡大營如此堅固,如此破營良機,怎能輕易錯過?”陶副主任更是大怒,吼道:“現在郭圖都已經把他親弟弟派來請降了。我要是不做理睬,萬一郭圖今天晚上真的發起內應,我軍不去接應讓他白白送死,以後還有誰敢為我軍充當內應?!”

“不可能!主公不可能!”楊長史口不擇言的辯解道:“罪臣認為郭圖不可能真的是來請降,因為罪臣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想要害死他,並沒有真的想把他招降過來,故意安排了一個靠不住的信使給他送信。所以罪臣給郭圖的書信,很可能已經被袁譚匹夫他們看過了……。”

“慢著!”賈老毒物趕緊打斷楊長史,飛快問道:“仲明先生,你如何知道那名信使不可靠?”

“因為我問過那個叫史雲風的降卒身份。”楊長史愁眉苦臉的答道:“他不過是敵將彭安營中的一名小卒。既沒有官職,也不是袁譚中軍的人。文和先生你請想想,換成了子龍將軍或者文長將軍的營中士卒,想要進到中軍見到你。與你暗中說話,把一道密信偷偷的送給你。有沒有那麼容易?我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故意隨便挑了一個小卒送信,為的就是想讓那道書信故意落到袁譚匹夫手裡!”

賈老毒物和陶副主任愕然,這才突然想起一個重要問題,一名普通得普通不能計程車卒,如何能輕易混進看守最嚴密的中軍營地,輕而易舉的見到軍中二號人物,還能獲得與二號人物面對面單獨談話的機會?真當軍師很閒嗎?

“還有。”楊長史又頗為委屈的說道:“還有時間也不對,李郎昨天把那個史雲風送進敵營時,時間都已經是傍晚了,結果今天中午就有回信了,一個小卒偷偷給郭圖老匹夫送信,那可能那麼快?”

“主公,這是一個鑑別真假的機會!”一向穩重的賈老毒物跳了起來,飛快說道:“郭所即便是抱定了必死決心來當死間,那個送信的小卒未必能象他一樣視死如歸,是最好的突破口!而且那個小卒送信的過程也十分可疑,應該把他單獨提來,單獨審問!”

“如果那名小卒真的先把書信交給袁譚,那麼郭所甘心擔任死間,也有合情合理的解釋了!”平時比賈老毒物更穩重的是儀也跳了起來,飛快分析道:“袁譚發現郭圖曾經背叛過冀州,大怒下肯定要殺郭圖,郭圖兄弟為了活命,肯定要祈求戴罪立功換取免死,然後郭所來詐降,發現沒有機會逃命後,為了把他撫養長大的郭圖可以活命,自然也心甘情願的充當死間了!”

陶副主任終於露出了一些笑容,點頭說道:“好,馬上傳訊那個叫史雲風的送信小卒。對了,他昨天當過我們的俘虜,這幾天我們抓到的俘虜都有審訊記錄,把他的口供記錄也調來,看看這小子到底是什麼貨色。”

於是乎,很快的,之前根本就沒被陶副主任等人留心過的小卒史雲風,很快就被單獨押到了中軍大帳中,一同被送進中軍大帳的,還有史雲風接受徐州低階文官審訊的原始口供記錄。但是原本還抱有一線希望的陶副主任很快又失望了,因為諸葛亮不僅給心腹親兵安排好了天衣無縫的籍貫履歷,還給史雲風編造了一個合情合理的送信過程。

“稟使君,小人之前也沒有想過能夠這麼順利就把書信送到郭軍師手裡。”史雲風是如此回答的,“但事有湊巧,可能是使君的洪福保佑,小人回營後,正好碰上了郭軍師親自帶軍巡視營地。經過小人所在的營地時,小人突然靈機一動,冒險到了郭軍事的隊伍面前,藉口說是小人在出營哨探期間,在路上拾到了一個信袋,想請郭軍師過目,然後就把火漆封好的信袋呈給了郭軍師身邊的衛士,郭軍師的衛士當然不敢私自拆開信袋,就把信袋直接呈到了郭軍師面前。郭軍師看了信後,就藉口要詢問我其他口供,把我帶到他的營中問話了。”

聽完史雲風的解釋,陶副主任和賈老毒物又傻了眼睛,因為這番回答雖然有些過於巧合。但是卻絕對的合情合理,正常情況下完全有可能做到,不過還是那句話,如果沒有楊長史鬧出的大動靜,或者說真是陶副主任安排史雲風去給郭圖送信,陶副主任也許會接受史雲風的解釋,可是這會陶副主任卻不敢隨便掉以輕心了——世上是有很多巧合的事。但是這麼多巧合湊在一起,就巧得讓人懷疑了。

再怎麼懷疑也沒有用,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前,陶副主任是既不能輕信史雲風的解釋。也不能武斷認定史雲風沒說實話,心裡翻過來倒過去就是兩個念頭,“是賭上一把運氣?還是放棄這個機會,另尋辦法破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