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收穫季節要比北方來得早,兗州的冬小麥才剛開始收割,徐州的彭城、廣陵和下邳三郡的小麥就已經基本收割入倉,讓陶應和徐州官紳軍民都十分開心的是,今年徐州的小麥年景雖然稱不上大熟,但收成仍然相當不錯,三郡平均畝產達到了每畝四石八斗,僅僅稍次於初平二年那年徐州大熟的平均畝產。同時北面的琅琊和東海兩郡也是喜報頻傳,沒有一個縣厚著臉皮報歉收要補助,估計就算畝產量比不上南方三郡,也肯定差不到那裡。

更讓徐州士族門閥們欣喜若狂的還是徐州的豆麥輪種實驗田,先種過大豆又種小麥後,每畝田都能比往年能多收四鬥還多,而那些用過蚯蚓糞土施肥的豆麥輪種田,竟然難以置信的每畝增產將近九鬥,沒有經過豆麥輪種的普通田地在用過蚯蚓糞土施肥後,也增產了四鬥以上!喜笑顏開的陶應把這些增產訣竅毫無保留的公諸於眾後,徐州的豪族巨戶和普通百姓也毫不猶豫的紛紛效仿,爭分奪秒的在麥田裡種下大豆,又各想辦法的挖蚯蚓養蚯蚓,竭盡全力的為自己來年的好收成打下一個好基礎。

收割完了今年的冬小麥,再加上去年想方設法節約下來的軍糧,徐州五郡的糧食庫存量一下子創造了一個小新高,手裡有了糧食,兩年來一直處於守勢的陶副主任心底潛伏的勃勃野心。自然也象那小麥地裡的大豆苗,難以遏制的瘋狂滋長起來。這不。剛結束了小麥大豆的搶收搶種工作,陶應不顧曹靈隨時可能分娩生子。馬上就召來了兩大幫兇陳登和魯肅,與他們商量下一步的徐州戰略——徐州擴張戰略!

陪著陶應忙了半個多月的搶種搶收,又基本上都呆在露天野外,與陶應同屬小白臉的陳登和魯肅明顯都被曬黑了不少,但情緒都很興奮,剛一起向陶應行了禮。魯肅就笑著說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聽說就在這一兩天內,曹夫人就能給主公誕下麟子。肅預先恭喜主公了。”

“多謝,多謝。”陶應拱手道謝,又微笑說道:“不過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說不定是一個女兒。”

“一定是兒子,一定是。”飽受重男輕女封建思想荼毒的魯肅給陶應打氣,又說道:“聽說曹夫人找了不少高人卜算,都說是公子,甚至就連大名鼎鼎的許劭許子將的真傳弟子替夫人看過相後,都說曹夫人是宜子之相,一定是兒子。”

“哈哈哈哈。子敬,你怎麼連那個江湖騙子的話都信?那個江湖騙子自稱是許子將的真傳弟子,又拿不出證據,也只有靈兒那個想生兒子想瘋了的傻丫頭願意相信。”陶應大笑,但陶應並不想和魯肅在這個問題上過於糾纏,說笑了兩句便招呼魯肅和陳登坐下,這才轉彎抹角的說道:“子敬,元龍,今天請你們來這裡。是有件大事想和你們商量一下,不知你們有沒有覺得,我們徐州軍隊是不是閒得有點太久了?是不是該動一動了?”

陳登和魯肅都不是笨人,聽了陶應這番話,自然馬上就明白了陶應的弦外之音,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陳登微笑說道:“主公所言極是,自竹邑大戰結束後,我們徐州軍隊雖然一直都在加強訓練,但精兵強將也不是僅僅只靠訓練就能練出來的,沒有經過實戰考驗的軍隊,永遠不能成為百戰之師。況且徐州五郡也不是守成之地,主公若是想將老主公留下的基業光大興盛,僅靠守成絕對不行,惟有不斷進取,以攻代守,方可永保徐州平安,讓徐州五郡興盛強大。”

“主公此言大確。”魯肅也點頭說道:“主公即將迎娶袁紹之女為妻,曹操懼怕袁紹被迫與我軍停戰締和,又因為李郭內訌很可能主力西進,我軍北線危機已經基本化解,確實是時候改變一下徐州戰略,改守為攻了。”

說到這,三人中最穩重的魯肅頓了一頓,又不放心的提醒道:“不過,以肅之見,我軍當向何處用兵,該選擇那一個對手,又要如何制訂破敵策略,都必須慎重三思,萬不可……。請主公恕在下直言之罪,萬不可象老主公一樣,擴張策略一塌糊塗,幾次打出徐州都是亂打一氣,毫無章法,白白損失許多兵馬錢糧一無所獲不說,還給徐州招來了無數滔天大禍。”

魯肅的提醒當然不是毫無來由的胡說八道,之前徐州還是陶謙當家的時候,也曾發起過幾次擴張戰爭,比方說初平三年攻打過袁紹,初平四年用武力加政治手段經略過吳郡、會稽和沛國,同年還出兵搶過泰山太守應劭的幾座城池,甚至就是在曹老大猛攻徐州的期間,陶謙都出兵打過吳郡太守許貢。可惜過程結果卻都向魯肅形容的一樣,簡直就是毫無章法的亂打一氣,不僅沒有搶到敵人的土地城池,還給徐州樹立了無數敵人,招來了大袁三公和曹老大這樣神一樣的對手,又給徐州帶來了小袁三公和公孫瓚這兩個豬一樣的隊友,得不償失,空費無數兵馬錢糧,此外還賠進了趙昱、張紘、張昭和王朗等好幾個內政長才,白白便宜他人。

便宜老爸的擴張戰略確實笨得可以,陶應自然不會責怪魯肅對自己便宜老爸不敬,不僅沒有責怪,陶應還點頭附和,感嘆道:“子敬所言雖對家父不敬,身為人子也不該指責父過,但事實就是事實,父親他老人家的擴張戰略確實是一塌糊塗,毫無半點章法。”

說到這,陶應又恨恨的舉例道:“比方說初平四年那次,父親透過結好李傕、郭汜的政治手段,用朝廷旨意一口氣把沛國、吳郡、廣陵和會稽四個郡的太守換成了四個自己人。本應該把力量集中在江南鞏固新佔郡縣的統治——可是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那時候父親為什麼還要挑起泰山郡的戰火。與同時得到袁紹和曹操支援的泰山太守應劭開戰?兩線作戰結果好嘛,突然襲擊打下的幾個縣全部丟光了不說。吳郡和會稽兩個大郡也白白便宜了袁術和劉繇,徐州軍隊在江南再無半寸立足之地!我就搞不懂了,父親他人家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麼?”

“初平三年的事,登是當事人。”陳登苦笑說道:“當時在下也勸過老主公,要把力量放在鞏固新佔地方面,建立徐州軍隊在江南的橋頭堡。可惜在下人微言輕。老主公不肯聽從,選擇了聽取糜竺、曹豹和趙昱的建議,出兵攻打鳥不生蛋的泰山郡,配合公孫瓚南北夾擊袁紹。在下私以為。老主公當時是被政治上的勝利衝昏了頭腦,過高的估計了徐州軍力,也嚴重低估了袁紹和曹操的軍力。”

陶副主任又嘆了口氣,還是痛恨便宜老爸的無能——如果陶謙能把吳郡和會稽也當做遺產留給陶副主任,那該有多好啊?嘆息之後,陶應又搖了搖頭,道:“算了,過去的事後悔也沒用,我們汲取些教訓也足夠了。子敬,元龍。依你們之見,現在我該挑誰下手最有把握?同時也能最大限度避免重蹈能打下來卻拿不穩的覆轍?”

終於輪到了魯肅的強項,魯肅正要開口說話,旁邊在陶謙時期始終沒能得到機會大展拳腳的陳登卻搶先開口,向陶應拱手說道:“主公,其實早在老主公時期,登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我們徐州究竟該向什麼方向進兵,才能拓展土地與站穩腳步?結合現在的形勢。登有幾點拙見,或許可供主公參考。”

“元龍請直言。”陶應高興的答道。

“諾。”陳登拱手答應,又清清嗓子,朗聲說道:“主公,徐州五郡乃四戰之地,邊境幾乎普遍都是無險可守,周邊又強敵環伺,守衛十分困難。但這樣的地形也有一個巨大的優點,那就是我軍打出去後,我們的敵人也同樣無險可守,同時我們周邊敵人環伺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我們可以隨意選擇進攻方向,隨意選擇作戰敵人,可以柿子揀軟的捏,避強而擊弱。登苦思多日,認為我軍目前有下中上三個個選擇。”

陶應點頭,又請陳登詳細分析,陳登答道:“登所認為的三個選擇,下選是吞併豫州,中選是渡江去攻劉繇,上選則是北上去攻青州。首先豫州這邊,豫州固然空虛,無甚強敵存在,周邊的曹操、袁術和劉表等輩,也對豫州不夠重視,控制力度遠遠不足,我軍攻取豫州易如反掌。但是豫州情況複雜,袁術與曹操在豫州都有各自利益,貿然攻打豫州很可能會導致與他們全面開戰,同時豫州受黃巾荼毒最深,人口銳減,土地基本拋荒,即便拿下來也對主公大業幫助不大,所以豫州雖然最容易打,也最有把握,卻最沒有奪取的價值。”

陶應再次點頭,徐州軍隊雖然基本控制有豫州沛國北部半郡,但這半個沛國郡也是倒貼錢糧的存在,如果不是半個郡裡還有小沛、竹邑和蕭關等幾個咽喉險要的存在,精打細算的陶應或許早就把沛國這個賠錢貨捏在手裡了。所以點頭之後,陶應又說了一句,“不錯,豫州就是我軍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與其空耗錢糧把豫州打下來繼續貼補錢糧,不如再放一段時間,等以後我們的實力強大到有富餘的時候,再把豫州拿下不遲。”

“中選是劉繇和許貢、嚴白虎等江南諸侯。”陳登又道:“或許主公覺得奇怪,這些江南諸侯遠比青州的公孫瓚、田楷為弱,為什麼他們反倒不是我軍首選?登是這麼認為的,江南諸侯確實較弱,但他們卻有長江天險可守,我們徐州的水軍又相對薄弱,貿然發起渡江攻勢,把握實在不大。”

“除此之外,我軍還與袁術不共戴天,袁術性格驕狂好滋事,又一直視江東土地為他的囊中之物,絕不會坐視我軍吞併江東於不顧,不僅肯定會出手參戰。說不定還會與劉繇、嚴白虎、許貢等輩結為聯盟,共抗我軍!更危險的情況是。就算我軍渡江成功,袁術的優勢水軍只需從九江順水而下。立即就能把我軍的江南遠征軍切為兩段,讓我軍的首尾無法相顧!”

其實早把江南菜鳥們當做待宰羔羊的陶應心中有些震驚,這才想起自己的江南戰略還有這麼一個巨大的隱患,就算自己孤注一擲的水戰僥倖成功,江南遠征軍幸運登上長江南岸的土地,上游的小袁三公也隨時可以順江而下。消滅徐州的弱勢水軍,把徐州軍隊攔腰切斷!

“主公,問題又回來了,既然公孫瓚的實力遠強過江南諸侯。為什麼他的青州卻是我軍擴張的上選?”陳登察言觀色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打動了陶應,便繼續說道:“公孫瓚的實力確實較強,但他的主力現在卻正被實力更強大的袁紹壓著打,我軍攻打青州,根本不用擔心公孫瓚的主力南下救援,僅僅只面對田楷一軍之力。與此同時,主公你身為袁紹女婿,出兵攻打袁紹的死敵公孫瓚,也必然得到袁紹的全力支援,甚至直接從側面出兵援助。這也將大大分擔我軍的正面壓力。”

“而打下青州之後呢?”陳登又為陶應分析道:“首先我軍打下青州能站得住腳,袁紹為了讓我軍繼續分擔軍事壓力,肯定能夠容許我軍在青州立足,同時青州民風彪悍,盛產強兵,糧產也能勉強自給,既可以為我軍提供源源不絕的兵源補給,又不增加我軍的錢糧負擔。除此之外……。”

說到這,陳登壓低了聲音。“我軍主力出兵青州,必經琅琊,主公大可以藉著這個機會,鞏固一下對琅琊郡的控制,把尹禮昌豨這些不太靠得住的隊伍推到青州郡內,避免他們象當年的臧霸將軍一樣,在琅琊坐大到了老主公無法控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