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來滂沱暴雨,洗去秀水街上殘留的腥味。

沿街的膿水早就因這雨勢被砸得淡去,而那方才斬殺惡鬼的青年已經消失在街角,沒了蹤跡。

秀水街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是破碎的瓦礫和殘垣見證方才激烈的打鬥。

此刻,一道頎長的人影,撐著紙傘,緩緩從層層雨幕當中顯現。

那持著傘柄的手在銀色的月光照耀下,顯得白皙、修長。

本是溫和的面容,卻因那寒涼的水霧貼附在臉上,增添了一絲薄涼。

雨水砸落在紙傘上面,發出沉悶的聲響,又沿著傘骨滑落下來,成了一條條珠簾。

“大人!”

來人身後也跟隨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身魚尾服打扮,是巡撫司的刑衣衛才有的著裝。

“看來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

紙傘下的青年緊了緊攥在手心的雨傘,青年的手是蒼白的,又是修長的,一眼便知是天生握著筆桿子的手。

“是酆都府的臭蟲嗎?”身後的男子眉頭緊蹙,在說到‘臭蟲’兩個字的時候面上帶著厭惡。“他們真是無利不起早啊。”

“子均,切不可在背後嚼人口舌。”紙傘下的青年告誡了一句。“君子慎獨。”

“下官謹記!”

這時,青年手中的手絹竟然化作點點星光往遠方飄去,青年雙眸微盍,像是要在空氣中感受些什麼似的。

“這刀氣...這符籙...去看看現場有沒有殘餘什麼。”

一聲吩咐,身後的男子連忙領命,前去查探一番。不到片刻,便立馬回報。“大人,現場除了殘垣斷壁,什麼都沒有留下。”

“倒是懂得收尾啊。”青年輕聲一笑。“許久未和酆都府的人打交道,竟是收了個奇才。”

那散去的星光復又收攏到青年掌間成了手絹,方才便是用這手絹去感知秀水街發生的一切,能明顯感覺到有兩股力量的波動。

其中一個不言而喻,便是幾天前在此作惡的羅剎鬼。而另一個雖是帶著酆都府中人常有的陰氣,只是除此之外,更是添了鬼氣和魔氣。

思忖至此,青年雙眸微眯,紙傘往當空一拋。

旋旋落下的時候,已是不見二人身影。

南都一夜的雨直至天亮都未有停歇,無論是尋歡作樂的雅客,或者夢會周公的居民皆不知曉這曾經繁鬧的秀水街發生過惡鬥一場。

......

在雨夜中恢復了些精神的關鳩,使了方才學會的神通打道回府。

雖說自身修為在這短短半年突飛猛進,面對一隻開了靈智的惡鬼還是有些勉強,浪費了了手頭上不少的符籙才勉強將之消滅。

這些符籙寶貴,乃是一個月前所收穫的,關鳩倍感珍惜。

回到了刑堂,老樹皮仍然是懨懨地在那處坐著。

關鳩也沒有說什麼,直接將令牌扔了過去。每一個陰曹吏完成任務後,先前接過的令牌都會泛起青芒,因此要想矇混過關並不容易。

老樹皮端詳了一小會兒,便將獎勵拋給關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我就說了不會害你。”

關鳩沒有搭理他,或者說自己沒什麼精力搭理。

掂了掂手中的份量,比以往獲得的獎勵都重一些,自己還是頗為滿意。

陰曹吏乾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計,腦袋別在腰間,說不定哪一天就命喪他方,因此獎勵自然是豐厚的。

一次丁級任務獲得的獎勵,都可以在南都最好的地段置辦一套小院。

但關鳩並沒有這個打算,仍然是選擇住在酆都府的陰牢,或者說不少陰曹吏都是這麼選擇。

陰曹吏也分品階,如關鳩這般低階陰曹吏只能是按照條例呆在陰牢之內。而往上一些品階的陰曹吏也不見得會選擇住在外面。

大多數加入酆都府的年輕人要麼出身卑微,或是亡命之徒。

如今上朝風氣對一個人的出身門第還是較為看重,更何況這些陰曹吏時常與邪祟打交道,一般人覺得這職業頗為晦氣,會連帶著使周邊的人跟著倒黴。

因此,哪怕陰曹吏想要在外面置辦一套房產,也是一件天大的難事。

而關鳩不同,只有在酆都府這種半封閉的空間和幽邃的漆黑才能夠給予關鳩一種安心感,而一到開闊的地界便會使關鳩感到十分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