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機械地吐出了兩個字,還不是連貫的,第一個字和第二個字之間有極大的停頓。

蕭小穗在痛苦地保持著平衡。

當維爾特接觸到她的那一刻,她像是一隻蝴蝶,失控戛然而止,隨後被穩妥地收攏在安全的網裡。

起初,她以為是巧合,因為失控來得難以捉摸,走得也莫名其妙,但是慢慢地,她發現了一些和尋常不一樣的事。

她控制不了那隻同維爾特緊緊相連的手了。

像是什麼緊急制動機制,一種從未有過的洶湧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裡如江水般奔流而下,她的本能掌控著她的手不能鬆開,一旦鬆開,就足以構成一場毀天滅地的失控。

漸漸地,她能夠感知到那股情緒的來源。

像是渴死的駱駝總算抵達了沙漠綠洲的水源。

像是久行的旅人最後找見了渴盼多時的家。

像是疲倦的蝴蝶終於尋到了它的那朵憩息之花。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不用再被任何衝動驅使的快樂。

她正在狂喜,但是沒有失控。

為了弄清楚是不是維爾特的緣故,她還短暫地鬆開過一會他的手。

也不算一會,而是一瞬,情緒鋪天蓋地向她湧來,差點兒將其吞噬,幸好她趕緊又握了回去。

就像是個開關,當肌膚相觸的那一刻,她又恢復難能可貴的正常。

而此刻,狂喜的後遺症太大,蕭小穗不得不像平時那樣,斷絕同外界的一切聯絡,把體內那些非定性的不穩定的因素牢牢地鎖在體內,這使得她看起來像一臺冰冷的機器。

兩個字的回應也是在最大的努力後達成的。因為現在的平衡是不穩定的,任何外在因素都可能將其瞬間打破,最後變成難以控制的混亂狀態。

蘭花就在一旁,她最大的擔心降臨了。平時的小穗就經常會有這樣的狀態,打掃著打掃著,就像個沒了動源的機器人,停滯在原地,過十幾分鍾後又恢復了。她更知道,不能在這種狀態下貿然地打擾小穗,不然,會有非常可怕的後果。

她焦慮的目光從蕭小穗那兒流轉到維爾特的身上。

這一次鬧得這麼壞,先生會不會很生氣?

儘管蘭花從來沒見過維爾特生氣。

她曾經不小心將一桶水錯倒在他的身上,本以為會得到責罰,卻不想維爾特只是溫和地笑笑,還叮囑她小心。最後她被阿斯魯託臭罵了一頓。

因為維爾特體弱,一點涼也受不得。那桶水致使維爾特發起了低燒,阿斯魯託後槽牙裡的毒液嘶嘶作響,蘭花端著餐盤在一旁瑟瑟發抖。作為病患的維爾特反倒做起了和事佬,拖著沙啞的嗓音夾在中間,勸慰著所有人。

她偷偷觀察著先生的神色,好像與平時無異,又或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蘭花緊張地盯著維爾特的一舉一動。

她看到他眉頭緊皺。

完了!真生氣了!

接著,她看到他的手抬起來了!

手!

是要做什麼?是,是要打小穗嗎?

蘭花的心臟噗噗直跳。她的腦袋中正在經歷一場緊張的預演——如果維爾特真的要這麼懲戒蕭小穗的話,她要怎麼幫好姐妹擋下這一擊。

維爾特的手落下了。

蘭花的身體迎上去,卻在啟動的那一刻一滯。

輕輕地。

維爾特握住了蕭小穗的手。

像閒置很久的遙控器又放入了能量電池,在蘭花驚愕的目光裡,蕭小穗的眼中重新增添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