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連續擾陣有時候悍死拼殺,有時候射箭騷擾,到了後半夜竟然退了下去,只派了少數人時不時的策馬狂奔一直高呼,慫恿著手下兵士投降。

“奸臣誤國,剋扣軍餉,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賊臣王鼐勾結南瀛,綁架雍王,大家不要上當!”

弄得手下士兵交頭接耳,陳廣心急如焚,耳邊便是隱隱鼓聲,黑沉沉的人馬蔓延過來,月色之下,甲光粼粼,並不吶喊衝鋒,只有隱隱傳來“殺官賞銀一千兩”的呼喊聲,帶來無形的威壓。

“就跟他們耗著,他們想造反奪旗必然比我們著急,天一亮外邊知道這裡有戰事,立刻就會派人過來探視,”雍王彷彿陡然病癒,變得精神煥發:“我們死守待援,趕緊派人出去聯絡。”

陳廣沉吟道:“我這裡親兵有幾個能打熬的長腿,我選幾十號人這就分派出去趁夜摸下山,送信給韓太尉,他的兵一到我們就活了。”他說道這裡自己先是一頓,此時四面被圍,軍心動盪,恐怕沒人出得去。

“玩命的事情,沒有重賞不行,”雍王轉臉對王鼐說道:“記下來,每人照兩千兩賞,把信送到不用參戰,直接領銀子回鄉享福去,想當官的晉升三級。”

隨後自顧自的感慨:“能有五個人活著就不錯了,這些人的家眷不能虧待。”

到了後半夜風寒露重,敵軍再次聚集起來緩緩逼近,陳廣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場惡戰,兩邊都不約而同的屏息凝神,只聽幾聲號角遙相呼應,戰事一觸即發!

陳廣連忙派出幾個斥候:“你們立刻指揮中營維護雍王,大叫道:“所有逃兵一律正法!”

雍王冷眼旁觀,此時回身問道:“擒賊先擒王,哪位願意先衝一陣!”

“末將願往!”言猶未畢,只見身後一人閃身出來,錢日生大吃一驚,又是賀三川!後面站著幾個人都是熟面孔,竟然都是東家手下。

雍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嗯,活著回來,你就是賀家家主,本王親自給你賜爵!”

隨著幾聲號角,對方又湧了上來,兩邊都喊著“救駕殺賊”,火光閃耀人影此起彼伏,賀三川伏低身子,率領兩百人從側山趁著夜色假裝逃竄而下,即將接陣之際陡然翻身上馬,一刀將敵軍一個校尉劈倒,身邊趙把頭和塔格、韓三等人不善軍陣,但武藝高強,死死護著和三川,彷彿一個箭頭直接扎入敵陣。

雍王一見,連忙吩咐道:“放箭掩護!”

這邊錢日生焦急的看著四處廝殺,只見戰馬縱橫、人影錯落,刀光利刃相交、甲盾長槍相迎,一片血肉橫飛,看的他心驚膽戰。滾落的人頭在馬腿人腿間踢來踢去,賀三川一柄大寬刀霧的呼呼作響,剛要往西再衝一陣,就遇見一個武夫揮著鐵錘嗚的砸來,他身子一閃,寬刀猛劈而下,對方人頭被一刀帶的騰空而起,一腔熱血噗的噴灑出來!

錢日生看的觸目驚心,半張著嘴白痴似的望著。雍王拍拍他,睨了他一眼:“不行就撤下去。”

“不,”錢日生突然腰桿直了直:“我和你一起下去。”

雍王撫著前胸喘息道:“哪有主將避陣的道理。”

“那我也不,”他說著看著不遠處:“實在不行咱們從那裡跑。”

雍王扭頭看了一下,的確有條崎嶇的小山道蜿蜒而下,他莞爾一笑:“你小子逃命是有一手,”眼色轉為黯淡:“可惜你不懂用兵,那是誘敵的死路啊。”

此時山腰上的廝殺響聲震天,狂跳的戰馬縱橫跳躍,賀三川的那支陷陣起兵如同漩渦裡的一頁扁舟,在戰陣之中時隱時現,連錢日生心裡都攥著勁替他擔心起來。

賀三川殺紅了眼,臉上身上血染一片,一邊大吼一邊劈刺砍剁,刀捲了刃順手搶過一柄長槍繼續作戰。

不一會兒,就聽遠處嗚嗚號角,兩邊的人馬都心裡一拎,只見一標人馬如同烏雲一般烏泱泱的蔓延了過來。

“是誰的人?”雍王側身問道,過了一會兒一個校尉回稟:“三王子率兵救駕。”

雍王和錢日生互相看了一眼,此時已經分不出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了。

這時只見劍南王的部曲高喊“救駕”,前鋒已經衝入陣型,雍王趕緊叫來陳廣:“派個人過去,告訴劍南王,只准在前接戰,不得過來合營!”

三王子的部隊和對方一經交戰,對方便開始後退,兩邊互相射箭叫陣僵持,偶爾有鬥將躍馬陣前往來罵戰,雍王看了一會兒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終於錢日生大喊一聲:“那是韓太尉嗎?”

只見日升山巔,一杆帥旗冉冉升起,眾人盡皆舉目遠眺,終於歡呼起來!雍王一聲令下:“擂鼓!衝鋒!”

雍王策馬舉劍在將士面前來回馳騁,隨後一馬當先便往山下衝去,陳廣趕緊帶著一彪中軍死死護持,軍士們見雍王身先士卒,都嘶吼著一齊衝了下去,連錢日生都興奮的大喊了起來。

對方的陣營頓時亂成一團,賀三川帶傷衝陣,百人營如同尖刀瘋了似地俯衝而下,很快對方就亂了陣腳,被韓擒虎的大軍兩頭夾擊,三王子的部曲也隨之衝殺,人人奮勇各個爭先,殺的敵軍割麥子似的一倒就是一片,血雨紛飛,喊聲震天。

錢日生死死跟著雍王,只見雍王臉色潮紅一片隨後漸漸變色,最終變的白中泛黃,他心知不妙,只見雍王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突然就倒了下去,錢日生一把拉住,被中軍將士的簇擁中趕緊回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