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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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一步一拐的剛走到暖書房外的走廊,就聽砰的一聲脆響,裡面傳來雍王的責罵聲:“都是幹什麼吃的!修河道的水工都統是昌平間諜?”
夏枯藤聽的頓時腦子嗡嗡作響,假借整頓衣衫悄悄的細聽,裡面的工部官員甕聲甕氣的磕頭回話:“下官失察,只是此人乃密參院核審過後任命,而且一向勤懇,疏通水利、丈量岸堤從來都是親歷親為,裴大人視察水利偶然聽到他酒後誑語,哀嘆國破家亡才發現端倪。”
“都是豬腦袋啊!”雍王一陣咳嗽,隨後重重的嘆了口氣,催促的問道:“夏枯藤來了沒有!”
夏枯藤聽到自己名字,刻意停了一會兒才推門而入:“臣夏枯藤……”
雍王直接打斷,轉臉看著一旁的六王子公冶王:“你沒在外歷練過,不知道百姓的苦,民夫、工匠、兵丁修城築牆很不容易的。你明天尋視橋州城防,不要光聽官員的,還要聽百姓的,務必仔細探問餉銀是否有剋扣,工食是否足量提供,有沒有人欺壓百姓,如果查到有徇私枉法的,就狠狠的辦他幾個!不要怕得罪人。”
公冶王長得面容憨厚,見人就笑此時卻是一臉肅穆,立刻回覆道:“兒臣一定盡心去做,絕不做高高在上的主子。”
雍王點了點頭,睨了眼夏枯藤,又和一旁的裴元華說著扶風的事情,裴元華語調平緩的回覆著。夏枯藤跪在地上,雍王看都不看一眼,也沒說起來,就和裴元華商討著,每一句像鋼針似的紮在夏枯藤心中,他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是無地自容,眼睛盯著地上白花花的鬍子,“廉頗老矣”的感慨油然而生。
“枯藤,起來吧,”雍王終於開了口,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惋惜:“扶風事情想必你知道,那個薛濤招供了嗎?”
夏枯藤顫顫的說道:“薛濤對陰謀毒害扶風殿下的事供認不諱,其餘線索正在整理。”
雍王再次打斷,身子前傾擰著眉頭責問道:“你那密參院是怎麼管的?簡直四處漏風,”說完指著還在地上趴著的工部侍郎說道:“這,水工都統竟然是昌平的間諜,埋伏了七年啊!”
夏枯藤無奈的無言以對。
這時,一旁的裴元華看了眼夏枯藤,趕緊幫忙將話題岔開:“我王明察,昌平國破,此人已復國無望,依臣下之計,大可寬仁赦免其罪,以彰大雍虛懷若谷之胸懷。畢竟興修水利工在千秋,這人做事還是盡職的。”
三王子劍南王立刻附和:“兒臣複議,古有千金買馬骨,近有昔年父王廣開賢路而復國,今大雍和列國通商,若能借此招賢納士,必能使列國賢良齊匯大雍,霸業可成。”
夏枯藤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啟稟我王,大雍乃中原腹地,此時列強圍繞,多年來與我大雍鏖戰大小几十場,可謂虎視眈眈。如今和談止戰,臣擔憂商路初開,若驟然廣開賢路,恐被列國諜探所用,非常時期不宜照搬古書典故,望我王慎重。”
“非常時期”四個字說的幾個人都是一愣,三王子和六王子頓時低下了頭,裴元華迅速瞥了一眼雍王。
“寡人聽懂了,”雍王揮揮手,對臺下的這位白髮蒼蒼的老夥計不禁有些惋惜:“枯藤啊,我們都老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總不能抱著老一套困死在山裡啊。”
夏枯藤無言以對。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這麼多年你幾乎從未休息過,寡人很念你的好,好生歇兩天吧。”
夏枯藤抬起頭,心裡又是內疚又是懊惱又是自責,懇切的說道:“老臣昏聵,失察再三,實在有愧我王恩澤。”
“歇歇吧,但你也不要胡思亂想,寡人不會棄你不顧,”說著指著裴元華:“讓你的老夥計代你幾天,另外,宣我王令,從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彈劾夏枯藤。”
夏枯藤回到密參院,失魂落魄的模樣把陸沉河嚇了一跳,問話也不回,下人送來的信也不看。只是自顧自的把一些公函信件收納好,隨即對陸沉河說道:“以後不用跟著我了,裴元華替了我的位置,他不會為難你的。”
陸沉河一下子明白了首尾,想勸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陪坐著將摺扇開了又合。夕陽西下,夏枯藤一路蹣跚的走著,臨行前握著陸沉河的手說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你不要走我的老路,要知道進退。”
陸沉河看著眼前的老上司,當年叱吒風雲轉瞬間便滿頭白髮,夕陽將夏枯藤的身影拉的老長,他目送著對方遠去的目光,感慨著密參院的首座就這麼淒涼離去,如同一匹枯瘦的老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