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黎傲無法開口說這件事,亞爾曼也感到束手無策。

心病,不是那麼好醫治的。

黎傲十歲那年的冬天,蘇蓓蓓打掃乾淨房子後,穿著外套去屋外丟垃圾。

回家的時候踩到凍結的冰塊,蘇蓓蓓摔了一跤,屁股砸在冰冷堅硬的雪地上,疼得她半個身子都麻木了。

成年人不像小孩子,小孩子摔一跤馬上就能爬起來活蹦亂跳,但大人不行。

蘇蓓蓓坐在地上,任由漫天鵝毛大雪落在她的身上。

雪花落在她的眼皮上,融化成水,順著她的眼尾滾落進毛衣裡。

她擦了擦眼睛,側身跪在雪地上,用手撐著地,想要慢慢地爬起來。

不停地飄落的雪花,好像停止了。

雪停了?

蘇蓓蓓詫異抬頭,看到頭頂多了一把寬大的黑色雨傘。

撐傘的黎傲,個子長高了一大截,但身形依然清瘦。

他捏著傘的右手指關節纖細,還很白,透露著一股不健康的病色。

小少年立在風雪中,身形挺拔似一顆松柏。

任風雪摧殘,他永不折腰。

小少年舉起左手,用拇指輕輕地擦走蘇蓓蓓的眼淚。他張了張唇,大概是想要說點什麼,可嘴巴翕動了很久,最後還是閉上了。

蘇蓓蓓感到絕望。

她緊緊摟住少年消瘦的身軀,放聲大哭。“neil,媽媽求你說說話,好不好?”

少年得肩膀被蘇蓓蓓捏住一陣搖晃,他感到頭暈,但沒有表現出來。最後,黎傲只是用手拍了拍蘇蓓蓓的肩膀。

母子倆回到居所,蘇蓓蓓看到畫板上那副陰暗得讓人毛骨悚然的棺材圖,她不忍多看,轉身朝廚房走去,對少年說:“想不想吃糯米酒煮雞蛋?”

糯米酒是阿姨寄給蘇蓓蓓的,當年阿姨弄丟黎傲後,蘇蓓蓓就將阿姨辭退了。阿姨心裡有愧,這些年總在不斷地給蘇蓓蓓母子寄東西。

黎傲兩那張畫撕掉了,沒聽到說話的聲音,意識到蘇蓓蓓是在等自己的回覆,他這才回頭對蘇蓓蓓點了點頭。

喝了一碗熱熱的糯米酒,少年就要去睡了。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聽蘇蓓蓓為他念書。

跟兒時一樣,黎傲喜歡聽蘇蓓蓓講她寫的故事。

三年前,蘇蓓蓓重新了開始她的寫作生涯,她成了一位幕後編劇,參與制作的兩部電影都非常有名。其中一部劇獲得了金球獎最佳電影獎,女主獲得了最佳女主獎,她的劇本也獲得了最佳原創劇本獎。

蘇蓓蓓如今已躋身為知名編劇一員了。

她的事業發展得很好,但感情生活依然一片空白,她似乎對情情愛愛的都不感興趣。這個世界上,讓蘇蓓蓓摯愛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兒子,二是劇本創作。

蘇蓓蓓讀了二十多分鐘的故事,便發現黎傲將雙眼閉上了。蘇蓓蓓關上劇本,低頭親了親黎傲的額頭,然後離開了房間。

過了好一會兒,黎傲才睜開眼睛,盯著無聲的黑夜一陣發呆。

十六歲那年,黎傲在網上報名參加了世界最高美術獎項——亞歷山大盧奇繪畫比賽。

他將自己的原創作品《摔跤人》寄了出去。

那副《摔跤人》畫的是一個女人摔倒在雪地裡的畫面,可奇怪的是,女人穿著羽絨服,但羽絨服底下卻是一具骷髏。

《摔跤人》畫風詭異,令人毛骨悚然,又讓人絕望孤獨。

但誰也不可否認畫家的創作力跟想象力是多麼的出色,黎傲之所以只獲得了一個銀獎,而非金獎,是因為主評委認為他的畫透露著一股反社會的狠,不應該被評選為金獎。

有人否定,就有人肯定。《摔跤人》在獲得亞歷山大盧奇繪畫銀獎後,就被日本一名收藏家以一百五十萬美元的高價收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