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逃難大隊,漢子來到了吳齊邊界的湖海之地,在這裡,雖然沒有千里稻田,可卻有大山密林,大漢仗著自己體格強壯,力大過人,能夠入山抓捕野物,慢慢的就有一小股饑民隊伍聚在其身邊。

可野物總是有限的,而且山中野物也不會站在那等著自己變成逃荒饑民的裹腹之物,隨著逃荒饑民在湖海之地越聚越多,終於,野物也沒得抓了。

野物沒了,可還有樹皮草根,初起之時,啃樹皮,挖草根,這數十萬的饑民還算能有口過活。

草木一秋才長几寸?

樹皮沒了,草根也沒了。

逃荒饑民為了求生,只能再度南下,可橫在眼前的,卻是長江天險。

會水和精通水性不同,即便精通水性,可這寬有數里的長江天塹,豈是那麼好橫渡的?湍急洶湧,就是有渡船,都是十船翻一。

可為了活著,這自魏國而來的逃荒漢子,帶著幾十名同是逃荒的饑民,還是跳入了這長江天塹,南渡,游過去,就能活。

蒼天眷顧,幾番險象環生後,這魏國漢子,終於泅渡過江,在長江之南上了岸,進入了吳國之地。

隨魏國漢子一同泅渡的逃荒饑民,就不是各個都如此好運了,隨他成功過江存活的,只剩眼下這不到二十號人。

“你的家人呢?”曹洛聽著漢子口齒不清的敘述,心中感覺緊巴巴的,好像有什麼在揪著自己的心一樣。

“都死了,婆姨沒逃入齊國就死了,閨女在從齊國南下的途中發風寒,病死了。”這一路歷經艱險無數的漢子,被問及妻兒之時,雙目之中竟有水霧升起。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活個什麼勁兒頭,家裡婆姨死的時候,讓我照顧好閨女,閨女就是我一路南下逃荒的動力,可這賊老天,我閨女才六歲。”漢子聲音慢慢變得沙啞,哽咽了起來。

“我還記得閨女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爹爹,替囡兒嚐嚐吳國的杏糕。”

“我就靠著這一句,大人,長江我都沒在怕的,那江水多寬多兇啊,可我泅過來了,我要活啊,我要替她們活下去啊。”

這站直身板,要比曹洛還高一頭的粗獷漢子,沙啞的說完時,已是滿面淚水,哽咽不停。

曹洛聽完漢子所言,情緒也被帶動的極其低落,當時,曹洛率領合魏攻齊的使團小隊返回之時,就見到了沿途魏國饑民之多,可此時的曹洛,萬萬沒想到的是,這連年大災饑荒,竟然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

曹洛本是要張口安慰這魏國漢子幾句,可張口卻說道,

“那,那也不能劫道啊。”

“唉,罷了,李敢,留下明早的口糧,其他的都拿來,給這群饑民分了。”

“這位漢子,天降大災,這一路苦難實屬不易,既然來到吳國境內了,就想辦法好好活下去,別幹這劫道的營生了。這些口糧,你們先分食了吧。明日去打打獵,或者入城找個活計。”

曹洛說完,李敢已經講口糧拿來,跪地的饑民眾人,一見有吃的,馬上一哄而上,就欲搶而食之。可再看拿著糧食的李敢和數位軍卒,還有他們腰間所配短劍,又都害怕的縮了回去。

餓是真的餓極了,可剛才這隊軍卒人馬露的那一手,也的確震懾了這二十來個饑民。

餓一會,還能活著,貿然上前,若被砍殺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別怕,拿去吃吧。”

曹洛見著畏畏縮縮的饑民眾人,心頭那種被捏著的感覺再次加深。

聽這帶頭的大人發話了,饑民紛紛上前,領取口糧。

曹洛拿起一份,親手遞給魏國漢子,並且開口道,“拿去吃,吃飽就找個城鎮,找點活計幹。可別再劫道了。”

漢子接過糧袋,已是滿臉淚珠。因為哽咽不斷,加上又腫起了幾分的臉頰,漢子更加的口吐不清,只能連連行禮作揖。

“走吧,唉。”皺著眉頭的曹洛開口道,隨後的一聲嘆息,道盡心中無奈。

這一眾劫道饑民,紛紛施禮後,隨著帶頭的魏國漢子,退入了灌木叢中,慢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