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們走進來的時候掛鐘的指標正好成直角。

陽光稍稍褪出門口一些。

一個女生穿著白色的短袖,袖口露出半截英文紋身,黝黑的面板,青色的紋身。

這女生不很高,短髮,下半排牙齒凸出來,包住上面的嘴唇。

這嘴巴破壞了整張臉的協調性。她似乎是李斌的老顧客。

一進來就跟李斌寒暄,然後邀請李斌週日晚上去酒吧卡座。

李斌沒有答應她。她還時不時朝周寧這邊看,彷彿是在打探,目光遍佈輕蔑和敵意。周寧置若罔聞。

她被安排去給那個矮個子女生洗頭。

一米五的床剩出一大截來。

矮個子女生躺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恬靜著一張臉

,嘴巴像縫上一圈線。周寧同樣不喜歡去主動說話。

兩個人因此相顧無言。

隔了一會兒,她又闔上雙眼。周寧越發細心地去洗,把護髮素擠到手心,放在她的頭髮輕輕地揉。力度控制得恰似完美。

周寧注意到她的眉毛很彎,整理得一乾二淨,整整齊齊,像一輪彎月般安逸。

她的露出的半截雪白肚皮紋著一朵複雜的花。左手戴著三四種鏈子。

周寧曾在街上的攤位見過其中一個款式。

矮個子女生的嘴唇塗著杏色的口紅。裝扮古古怪怪的。像從原始森林裡逃出來的原始人一樣。

等送走了這兩個女生,李斌走過來,走到周寧前面說:“這倆妹子在附近工廠上班,有時候會邀請我去酒吧,不過我很少去。”

周寧就說:“你不喜歡喝酒嗎?”

李斌說:“不常喝酒。喝酒不是一個好習慣。以前讀書時候就喝,常常跟舍友爬牆出去喝,喝得吐得像野狗一樣。現在想想覺得浪費了時間。簡直太不應該了。”

周寧點一點頭。“還是少喝點酒。傷身體的。”

李斌說:“是啊。我現在不敢喝了。我知道傷身體,傷胃,傷肝,反正不好就對了。現在除非出去應酬,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都不會沾酒。”

一盞燈掛在發光的瓷磚牆壁上,突兀地照著階梯邊的垃圾堆。

借宿的旅客將房間裡的垃圾清出來,帶到樓下,扔進垃圾堆,早上就自然有人來收。

周寧看一眼垃圾堆,兀自開啟電子鎖的門,進去了。

她住在四樓。宿舍拇指頭大小,卻折騰得乾淨,窗戶的縫隙間連一點兒灰塵也沒有,地上卻有很多斷髮。衣櫃的正上方,白花花的天花板角落被蜘蛛結了一個小小的網。

周寧回到宿舍,匆匆忙洗一個澡,又把衣服扔洗衣機裡,親手洗了內衣短褲,便躺到了床上,眼睛直勾勾望著懸掛在蚊帳上的綠色微風吊扇,心裡發悵似的白茫茫一片。

在這個安謐的夜裡,伴隨著洗衣機轉動的轟啦聲,街邊夜宵的人也大嚷大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