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葉障目的假象

隨著張正揚一聲響亮的“Cut”，離棠遙最近的幾個工作人員立刻衝過去檢視棠遙的情況。

為了效果逼真，那個搭建的“懸崖”景臺是完全凌空的，雖然下面墊著很厚的保護墊，但是棠遙到底是女生，又是背對著倒下來的，其實挺危險的。

“棠遙，哪裡摔著了？”張正揚也在第一時間跑了過來，看見棠遙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他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誰知棠遙卻輕輕搖了搖頭，飛快地用手背遮住了哭紅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沒有，你們讓我稍、稍微一個人待會兒就好了……”

棠遙覺得特別丟臉，周圍站著這麼多人，可她連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戲演完了，可以收工了，但是眼淚卻怎麼都控制不住地一直往下掉，根本停不下來。

張正揚一看就知道，她這是沒出戲。

“那就都散開吧，讓棠遙一個人待二十分鐘。”張正揚當機立斷的就揮散了聚攏過來的人。

演員共情過度一時間出不了戲這在片場其實挺常見的，大家瞭解情況以後也就放心的各自走開了。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陸旭卻站著沒有動。

“你幹嘛，不走啊？”張正揚看到他就想起剛才監視器畫面裡的那一幕，下意識就皺起了眉，“正好，我想和你說剛才你那個反應不太對啊。”

“什麼反應？”陸旭將目光從棠遙身上挪開，看向了張正揚。

“杜懷貞強吻你是我讓棠遙加的，但你還回吻了是怎麼回事？”張正揚臉上的表情也有些糾結，“陸旭啊，這鏡頭一五一十拍得可是很清楚的，這條過不了啊，你趕緊走開讓棠遙消化一下，一會兒你們再來一次。”

張正揚說“再來一次”的時候，陸旭明顯看到棠遙微微側過了身。

他心中一動，臉上頓時掛上了職業式的微笑，用盡量平和的口吻說道，“不好意思張導，我對那個回吻的理解可能稍微有些自我，但當時那種情緒下，我覺得如果按照人物性格出發，蕭遲對杜懷貞是有歉意的，所以其實您應該能看到，我的回吻只有輕輕一下，那對蕭遲來說是個下意識的舉動。”

“哦？”張正揚覺得他這個解釋有點新意，“怎麼說？”

“您看，我在寫人物小傳的時候也有提到，編劇老師筆下的蕭遲是多情風流的，那麼當杜懷貞在臨死前告訴他事情的另外一面時，蕭遲肯定是覺得對不起杜懷貞的。所以這個回吻，是蕭遲對杜懷貞的補償，畢竟這個人就要死在他手裡了。”

看見張正揚皺著眉不說話，陸旭又笑道，“張導，您可以再去看一次回放，結合我這邊的理解，如果看了以後您還是覺得不滿意，我和棠老師一定重拍。”

其實如果不留意陸旭那一下蜻蜓點水般的回吻，張正揚對剛才那一條也是非常滿意的，兩個演員情緒飽滿，臺詞流利，一切都很完美。

要是再拍一條，按照現在棠遙的狀態來看，怕是懸。

“行吧，我一會兒和副導再商量看看，那……你不準備走？”張正揚有點被說服了。

“我給棠老師說一下戲，幫她疏導一下情緒，一直躺在這兒總不是辦法。”陸旭說著蹲下了身。

陸旭在片場的好人緣好脾氣那是出了名的，張正揚聞言不疑有他，點了點頭以後還說了一聲“那辛苦了”。

看著張正揚走回監視器前的背影，陸旭終於伸出手，然後輕輕握住了棠遙的手。

棠遙一個激靈，本就還沒恢復力氣的身體一下子更加僵硬了。

“其實蕭遲應該是喜歡杜懷貞的，杜懷貞的身上有蕭遲沒有的肆意灑脫和敢愛敢恨。其實他在帶領眾人上青玄閣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如果不是因為杜懷貞信任他，他又怎麼可能得到通往青玄閣的地圖？”

陸旭的掌心寬厚溫熱，這些年他拍了不少古裝戲，掌心微微有些粗糙，似砂礫劃過，在棠遙的手中留下痕跡。

“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杜懷貞做什麼，蕭遲和她終究是正邪不兩立的。”這一次，棠遙沒有掙脫陸旭的手。

以戲說情的當下她不想再為難自己，哪怕只有這片刻的貪戀，她也想要牢牢抓住。

聽見棠遙回應了他，陸旭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歸了位，“所以在杜懷貞的面前，蕭遲才是膽小懦弱的那一個，杜懷貞放大了蕭遲心中惡的那一部分，蕭遲在杜懷貞跳崖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所謂武林正統，江湖正道，或許都是一葉障目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