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笑聲卻充滿著冰冷與邪惡,連帶著那張慈祥老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這哪裡還是不久前站在講臺上,神色虔誠鄭重為信徒們講道的牧師啊,簡直就是從地獄裡復甦的惡鬼。

只不過如今這惡鬼附身在人類的皮囊上罷了。

源稚生看向對方,神色並沒有意外,沉聲說道:“這些年一直都有混血種甚至家族鋌而走險的研發進化藥,可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進化藥,那隻不過是魔鬼賜予的誘惑罷了。而魔鬼從不會真正賜予一個人力量或是生命,最後他們的肉身甚至靈魂都會淪為魔鬼的食糧,會被吞噬的乾乾淨淨。”

老牧師幽幽的說:“可對於一個窮途末路的混血種而言,能夠真正幫助他,賜予他重生力量的就是魔鬼了。

就像是撲火的飛蛾,明知會被火焰焚燒成灰,可它們還是義無反顧的要追逐那生命中唯一的溫暖。不是麼?而且誰又能說魔鬼就是邪惡的呢,在一個人面臨絕境的時候,也就只有魔鬼會幫助他們,所以魔鬼就是他們唯一的信仰,是他們活下去的動力與希望。”

真的很難想象一個身穿聖潔白袍的牧師,在這座神聖的教堂裡,竟然在宣揚魔鬼至上這種邪惡的理論。

“牧師閣下,您的言論還真是令人作嘔啊。”源稚生冷冷譏諷。

“不不不,我們大可想一想,神所謂的愛護世人,難道真的是正義的麼?又或者說是真的心甘情願麼?可在那些血統失控的混血種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卻連神也拋棄了他們,他們還剩下什麼?”

老牧師語氣變得深沉起來,“比如九條當介,他研究進化藥,他錯了麼?他曾因目睹家族兄弟血統失控引發的血亂事件,從而開始厭惡自身龍族血統,最終在一個漫天大雨的夜,他越過家族高大的城牆,逃出了那個牢籠般讓他窒息的地方,從此隱姓埋名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從他離開家族的那些年裡,他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學習,畢業,工作,結婚生子,他本該有一個幸福而美滿的生活,可就因為他的體內流淌著龍族的血,他的妻子被龍血感染死去,他的女兒也被發現血統失控即將走向死亡。

你們執行局能做什麼?蛇岐八家又能做什麼?

難道就因為他們身患病症就活該會滅殺麼?

九條當介為了女兒能夠恢復正常,他化作惡鬼,想方設法的獵殺那些走投無路的混血種,讓他們成為實驗體,甚至不惜讓那些實驗體在東京都引發更大的血亂,可他不在乎,或者說為了能夠讓他的女兒迴歸正常,他化作曾經自己最厭惡最仇恨的樣子也在所不惜。

他那麼努力的活著,那麼努力的保護自己的女兒,可最終卻是你們這些斬鬼人將他推進深淵,你們就那麼的心安理得麼?”

老牧師的聲音越來越大,配合著即將攀升到高潮的聖詠,就像是在誦讀著聖經,讓人心神激盪,甚至下意識的要臣服對方的理論之下。

“你可以閉嘴了,牧師。”

源稚生語氣冰冷的說。

老牧師的話對於其他混血種而言,可能是一種深層次的蠱惑,然而已經多少年過去了,自從他親自斬殺那個男孩之後,他的心就變得剛硬如鐵。

他看著男孩的屍體沉在那口深井裡,此後他將不再有任何破綻,因為那個男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經死去,被他親手終結生命。

風衣中的斬鬼之刃蜘蛛切一閃而過,伴隨著猙獰兇戾的鏗鏘聲,一道湛青色的月輪呼嘯而過。

整座教堂都被巨大的銳意狂潮淹沒下來。

“命運就像是一個圓環的跑道,人在這條跑道上奔跑,哪怕他再努力,可最終依然會走向最初的那個原點。”

木屑紛飛的教堂裡,老牧師的聲音迴盪。

可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了。

源稚生神色陰沉。

冷峻的目光看向教堂講經臺上,那裡有一份黑金色的邀請函靜靜垂放。

轟隆隆——

天際暗沉,黑雲密佈,熾白色的雷電撕裂天幕,照亮了邀請函中心上的一枚印章。

印章由一個筆法寫意的龍,以及一箇中文的鬼字組成。

慘白色的電光照在扭曲的字元之上,一股猙獰兇暴的氣息頓時如狂潮般席捲而起。

整座教堂瞬間嗚咽大作,如猛鬼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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