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也對哦!”這山上山下,林惜音誰都不怕,除了陸瑾年。

二人旁若無人的交談早已被樂無涯盡收耳中。

翌日清晨,天空仍是灰濛濛的,雲端殘星之下,一艘木船撥開山霧,駛向人間。

卯時早課。

樂無涯傷勢已無大礙,便重新恢復了早課。他來得不算早,趕著寅時的尾巴,仍坐在學堂的角落裡,默不作聲。差不多到齊之後,樂無涯看向顧憶之一貫坐著的位置,空空如也,眼中異色閃過。

整整一個早課,都未見到顧憶之的人影,林惜音甚是疑惑。

早課將末,陸瑾年見顧憶之仍未出現,心中也生出懷疑,於是便遣了個弟子去顧憶之的住處檢視。

那人敲了許久的門,也無人開,看到房門未鎖,便推門而入,卻見屋內空無一人,連顧憶之視若珍寶的包袱也不見了。他急忙向陸瑾年稟報,顧憶之逃下山之事頓時傳開。

已經許多年無人敢挑釁戒律堂的威嚴了。此次顧憶之偷跑下山,戒律堂第一反應便是派人捉拿,卻被林墨壓了下來,只因顧憶之的身份太過特殊。段柯之事才剛剛平息,此時大張旗鼓地捉拿顧憶之,難免惹人懷疑。

林墨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與其他幾位長老商議之後,便派了門下弟子蘇阮與常豫二人,以歷練為名,下山暗中搜尋顧憶之蹤跡。

夜色落幕,仙山上唯一的煙火氣,無相峰後山廚房早已斷了炊煙。忙活一整日的陳師叔,終於可以歇息歇息了。他左手握著紫砂小茶壺,右手搖著蒲扇,躺在古藤樹編制是的搖椅上,前後晃盪,肥胖臃腫的身體壓得藤椅咯吱咯吱作響。

咬了口壺嘴,涼茶的清甜令人身心舒暢,陳師叔眯著眼,享受著歲月靜好。

“你來啦!”陳師叔陡然開口。

是的,夜色之下正有一人影向陳師叔走來,月色勾勒著他的輪廓,白華映照出他的面孔,竟是一門之主,林墨。

廚房這塊地方,平日裡只有些許弟子會來走上一走,那些長老輩的壓根不屑一顧,林墨也極少踏足,不禁讓人感到奇怪,他今日怎會來此?莫非......是為了顧憶之偷跑下山一事?

知林墨走近,陳師叔仍躺在搖椅上,眯著眼,愜意的笑道:“我這兒地方簡陋,不比玉虛殿,沒有掌門寶座,你呀就隨便找個地方坐坐吧!”

既不畏亦不敬,林墨掌門的威儀在陳師叔面前蕩然無存。

目光瞥向廚房內,一張竹椅驟然飛至林墨身前,他坐下而後說道:“師兄為何要放那孩子下山?”

從女兒口中,林墨打聽到,顧憶之是藉著陳師叔採買的雲舟下山,所以來此問個究竟。不過當真出人意料啊,陳師叔居然是林墨的師兄,這輩分可是比某些長老還要高,道德宗弟子無不應當尊稱他一聲師伯,可他為何甘心待在廚房這塊小地方,做一個寂寂無名的燒菜廚子呢?

這個問題,林墨也不知道答案。

在無相峰做了一百多年的廚子,裡裡外外每個物件,陳師伯都可以說是瞭如指掌,躲藏在雲舟之上的顧憶之,自然逃不過他的法眼。怪就怪在,陳師伯不僅放任顧憶之離開,甚至有意捎了他一程。

面對質問,陳師伯反問道:“你能留住他的人,能留住他的心嗎?”

顧憶之時常在廚房走動,陳師伯與之接觸頗多,對其甚是瞭解:“他心裡藏著事兒,早晚會逃下山的,我只不過是順勢幫了他一把。”

林墨又何嘗不知呢!可他更憂心的是顧憶之的安危:“師兄可知,憶之身懷學宮之秘,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一旦他出了山門,危急四伏啊!”

他雖已做好安排,但門派之間錯綜複雜,其他仙門中有道德宗的眼線,道德宗內也必定藏著其他仙門的暗子,顧憶之離山之事,恐怕早已不脛而走。

“放心吧,有五師弟跟著,那些人還不敢輕舉妄動,況且上面的人可都在看著呢!”陳師伯緩緩睜眼,仰望著璀璨的星空。他調轉話鋒說道:“此行於他二人而言,既是劫,也是緣。”

林墨也望向夜空,似乎懂了師兄的深意。

又一日,陸瑾年罕見缺席早課,由方慎代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