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陳玄這個外姓人,湖心亭裡的人都有話:

“二伯對那小子太好了。”

“好的出奇。”

“不知道為什麼。”

“有人說是私生子……”

……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嚴本初見亭中的少男少女越說越過分,不得不站起來,打斷眾人的話,就算他們說的聽上去有道理,但此事是自家父親的決斷,容不得小兒輩多言。

他是明玉嚴家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向來有威望,此時拉下臉來說話,亭中的少年人們也安靜下來,只有嚴婉兒坐在窗前,用一隻手捋著垂下來的青絲,小聲嘀咕道,“三哥,可不只我們有意見,聽說叔叔伯伯們都準備找個時間和二伯說道說道此事呢。”

嚴本初眸光一凝,重新坐下,亭外嶙峋石色倒映進來,黛青凝碧,清寒如扇形展開,他皺了皺眉,攏在袖中的手攥緊,然後伸開,再攥緊。

在以往,嚴本初心裡也沒少嘀咕,因為看上去自家父親對陳玄好像真比自己這個最出息的兒子還好,不過他是個沉穩的人,從不在人前抱怨,就是暗中觀察。很快的,嚴本初就有發現。陳玄雖是外人寄宿於嚴府,可身前左右並不缺人使喚,而且陳玄每日精讀蝕文,用功很深。

這個就更奇怪了!

身為嚴府子弟,向來不學蝕文的,因為每個人時間精力有限,用來修煉都不夠,在這個階段精讀蝕文,費力不討好。再想一想自家父親在對待陳玄的態度,事出反常者為妖啊。

“陳玄啊,”

嚴本初剛想說話,忽然聽到雨聲,他看向亭外,那是明玉嚴家鑿地引水,堆石砌雲,建的大湖,雖然比不上大梁城外三大湖之一的金平湖,可此湖上映浮水遊廊,下觀錦鯉吐珠,自有綺麗美好,由此可見明玉嚴家的權勢。此時煙雨濛濛,擋住人的視線,正如嚴家的局勢和自己的修煉路子,讓人難以看清呢。

離湖心亭不算遠的又一個後院,陳玄坐在庭前,修煉完《一氣經》後,呼吸若有若無,只覺神清目明,一陽來複,生機勃然,不由得睜開眼,眸中有光。

此吐納術作為天下多數玄門正宗最根本的入門之基,很有獨到之處,只要入門後,不急不躁,持之以恆,打下的根基極其牢固。

“只是,”

陳玄垂下眼瞼,《一氣經》即使給自己打下牢固無比的根基,可終究只是最粗淺的心法,沒有上乘法門引渡,藉以凝元,再好的根基也不能發芽結果。

“上乘功法。”

陳玄自袖中取出一冊道書,翻開後,是和尋常文字完全不同的蝕文所寫,他看了一會,掩上道書,嘆息一聲。

在此世界中,幾乎所有道家書籍都用蝕文所寫,蝕文是修道根本所在。而且每個蝕文一字千意,成句後理解起來更猶如天書一般,要想讀懂,不單要靠稟賦悟性,還要用竹籌來籌卜推演,理出大致頭緒,仔細體悟後才有所得。

正因為這個,修煉門檻委實不低。

按照常理來講,這樣的道書會有長輩賜下解讀註釋,但不知緣何,陳玄沒有從長輩手中得到道書的解讀註釋,只能自己學習蝕文,然後推演,解讀此築元法訣。實際上,由於兩世為人,經歷匪夷所思,陳玄在蝕文上天賦不低,他現在頭疼的是,自己推演解讀出的築元法訣《玄綱真解》太過上乘,自己修煉資質居然達不到此築元法訣修煉的門檻。

是的,就是這麼離譜!

有的人是苦於手中沒有築元法訣,從而無法築元,只能在入門上徘徊,而陳玄則因為手中的築元法訣《玄綱真解》太過上乘,自己資質不夠,無法修煉。身在寶山而不得不空手歸的痛苦啊,真的著急。

築元不成,談何開脈?

沒有開脈,如何真正入道?

陳玄剛開始是想尋一本對資質要求低的法訣來築元的,不過在此事上,嚴家家主的態度很堅決,陳玄只能夠用這本《玄綱真解》來凝元!沒有辦法,陳玄也只能夠自己下功夫。

“看來只能再等一等了。”

陳玄壓下雜念,不急不躁,要換個其他人,資質不夠無法修煉上乘築元法訣,恐怕都要絕望了,畢竟修士自己資質天定,很難改變。可他有底牌,事情還有轉機。

“下雨了啊。”

陳玄同樣聽到雨聲,看向外面。雨下的不大,淅淅瀝瀝的,像花針,像絲線。連綿不斷的雨線打在庭院的葉子上,發出清脆的敲打聲,更多地落到小池裡,暈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向四面八方去,正好碰到調皮的魚兒,換來小東西一個乾脆的甩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