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著那具身體瞬間的僵硬,深深地吸了一口迎面的風,讓那涼意把湧到鼻尖的熱流壓下去,這才湊到他耳邊,重複著說。

“謝謝你。”

從始至終,韓江塵都再沒有發出一言,只是僵硬地站在那,看著女孩緩緩放開了擁抱他的雙臂,又緩緩轉過身向前奔去,奔出校門,奔上山路,奔向前方茫茫的天際,最終化作視野盡頭的小點,消失在鋪天蓋地的夜幕之中。

天邊的日光漸黯,暮色將腳下的影子越來越長,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直至夕陽徹底沉入地面,影子完全沒入黑暗,他才忽然在轉過身,一拳狠狠錘到旁邊的牆皮上。

......

“或許,你那人狗之論從一開始便有謬誤。”

長久的沉吟後,祖龍再度開了口:“若狗一開始便知道自己是狗,那麼他便不該跟著那人走。抱著錯誤的希望,只會帶來更深的痛苦。”

“這什麼話?如果結果是分離,那相遇就是錯的麼?”魏澤搖了搖頭,“至少我不這麼覺得。不嘗試一下,誰知道狗會不會變成人?”

這時候他身上的氣質似乎突然又變了,那股壓迫性的氣場潮水般褪去,整個人坐在那顯得懶洋洋的,如果手上拿把扇子,妥妥就一股子說書先生的範兒。

他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氣氛,但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屬於“自己”的感覺。

“你所說的‘老師’的作用,就是將狗變成人?”祖龍很顯然是理解不了他的話。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能不能變成人,是他自己的選擇,萬一他就想變個雞鴨鹹魚呢?”魏澤笑,“我能做的,只是將他們引到這路前,至於要走哪條路、要怎麼走,那便是他們自己的‘道’了。”

“哪怕他們選擇的是死道?”祖龍沉聲問,“就像這次的那個女子一樣?”

這一次魏澤沒有回答。他只是攀在窗邊遙望著,看著黑夜降臨整個人間,世界的一切撲朔迷離。

他還需要很多的答案。抬頭看不到那答案,那便只有俯首。

“這個答案,就需要他們來教我了。”他看著夜幕下聳立的校門,“老師也是要從學生身上學到什麼的,不是麼?”

......

地平線邊,夕陽沉入地底,夜空斗轉星移,某一個時刻晨曦再度破曉,當陽光又一次普照大地的時候,無數的飛鳥自山間騰起,奔向無垠的蒼穹。

在它們的羽翼之下,在這一片超凡的土地上,楚氏企業新廠房的煙囪中正冒出徐徐的丹煙,成箱的量產丹藥和符紙正從車床流水線上推出;陽光之下,安城奧琳匹克中心的草皮泛著粼粼的光,仙運會的陰陽小旗依舊懸掛門上,注視著滾滾人潮的流進流出。

在更遠處,海浪正衝擊著礁石,新生的草木鑽出土壤,城市中亮起炫麗繽紛的彩燈,人們在各自的道路行走著,與什麼人相遇又與什麼人分離,來來往往,喜喜悲悲。

鳥兒們目睹這路上的一切紛雜,卻並未記住一分一毫。

它們只是展翼飛翔著,鑽過重重的雲流消失在天邊,蒼穹並未因此留下一絲痕跡。只有散落的飛羽飄揚著自高空落下,乘風而行,穿過鋼鐵密佈的大地。

某一個時刻,道路上的少年微微一聳鼻,忽地舉起眼來。

碧藍如洗的天空之中,一枚黑白相間的禽羽正打著旋兒飄下。他下意識抬起手來,讓那片羽毛正正落入掌心之中,舉近去聞,上面依稀能嗅到特殊微弱的氣息。

他自掌中拾起羽毛,將其捻在指尖,像是要捏緊一個遠方而來的希望。

“剛好現在修仙專項的職校正在籌備當中,我們計劃將你先安置到那裡,先跟著其他人一起學習基礎知識,期間定期配合專案組進行實驗,也順便藉此補一補基礎教育內容。”

站在他背後帶路的執行員說:“如果成果不錯,哪怕沒法按時高考,也可能被選進國家的修仙專項人才計劃,到時候,說不定就有去大學訪學或者交換的機會。”

蘇羽竹答應一聲,並未多言,只是出神地注視著指尖的羽毛,鼻尖一聳一聳。

倒是旁邊的另一名執行員聽了,隨口就和說話那人交談起來,面色有些古怪。

“說起來那個國家專項計劃...雖然說是要大力培養修仙人才,但這幾天突然出一個這麼大的改革、直接把職校都並進去了,這是要開始狠抓修仙者勞動力了?”

“不止這麼簡單,你知道這個專項計劃背後的贊助有誰嗎?”那人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據說,這是由國防和軍委一塊撥的款,涉及最上頭的幾個大人物...也就是說,這本質是軍事化培養。”

“國防?”聽者吃了一驚,“這是...這麼快就要開始往這上頭髮展了?”

“其實也是,現在羅莎最北邊都已經發現了些靈氣導致的氣候變化,這速度比預計的提高了快一倍,難說以後的復甦會不會更快。這事情也沒個準兒,咱們只能備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