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劈頭蓋臉地就把他一頓訓。但無論她怎麼吵,怎麼罵,怎麼威脅,韓江塵都只是默默地躺在那看著她,一言不發。

被那對漆黑幽深的眼睛望著,姜玲不知道怎麼的就又洩了氣,也不忍心再說他了,只能收了聲,扁著嘴在那給他擦藥,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弄疼了。

就好像對著自家闖禍的狗,拖鞋都抓在手裡了,但最後還是打不下去。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一躺一坐地相對著沉默。她不知道韓江塵在想什麼,但她自己心裡卻被一個念頭佔滿了。

——像她這種人,居然也有誰真捨得豁出命來擋在她面前?

這種情景她已經許久未見了,上一個這麼做的人早已經死了。

真的還有人會捨命來保護她,她對此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姜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時間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接著手上的工作。半晌過去,卻是韓江塵突然開口問道:“之前遇到的那個人呢?”

他指的是蘇羽竹。

“他啊…”姜玲回過神,眼一轉,“給抓走了。”

“...什麼?”韓江塵一愣。

“字面意義啊,出了皇陵以後,就交給警察帶走了。”

姜玲道:“畢竟是盜墓欸,還牽扯進這麼大一樁超凡事件裡,要按正常程式,判刑都有可能,也就是看著那傢伙還是個未成年,又沒有直接涉及案件,估計教育幾天就能放出來吧。”

韓江塵嗯了一聲,再度沉默下來看著天花板,神情居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

他還記得,蘇羽竹說過,他們兩個是“同類”。

有生以來,他頭一回聽到“同類”這個說法,他沒法不去想蘇羽竹所說的那個“靈人”的含義。

“放心,咱們之後肯定還要去找他的。”

姜玲一下就理解了他的神色,接著道:“按照現在已知的情況,觸發始皇陵異變的另有其人,那個蘇羽竹只是個意外被牽扯進來的事外者。”

“現在真兇不知所蹤,只有他身上才可能有那些黑手的線索,到時候肯定得再去盤問盤問他,從他身上套情報出來,包括你想知道的靈人的事情,也在要了解的範疇之內,見面的機會還多的是。”

“…但是!這都是後話了!這半個月內,你可別想再跑,給我好好呆在這養好了傷再想別的。”

姜玲話鋒猛然一轉,抱臂於胸,惡狠狠地道:“反正我的修煉在哪都能做,這段時間我就在這盯死你了。別忘了我有御心術,你要是敢隨便出去瞎跑,我捆也把你給捆回來!”

她惡狠狠地威脅完,像是總算吐了口惡氣似的,捧著那隻木碟走到一邊,就準備再換新藥過來。

這一起身,韓江塵才發現她走路的時候有些一瘸一拐,應當是之前弓弩留下的撕裂傷。

她自己傷的也不輕,還沒好全,就先跑來守著他了。

“你先去休息吧。”韓江塵開口。

“這叫什麼話?現在是暑假欸,校內啥事都沒有,在哪不是休息?這裡還清淨點呢。”

“那其他人呢?”

“……”

他發覺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因為這話剛出口,姜玲剛舒展的神色又顯出了黯然。

“其他人啊…”

……

……

幾牆之隔的丹房內,柔和的白光與清麗的花香正交織著。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長桌,雙目緊閉的袁清清躺在上面,身體漂浮空中。魏澤與花念安分別站在她兩側,面色沉鬱。

白光收斂,在四周的花瓣亦片片落下,化作道道細光融入她胸口之內,她的身體慢慢落回桌上,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紅潤,呼吸再度變得平穩。

在兩位老師的共同作法下,這時候她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乍看上去已經是完全恢復。

但若是細看,便會發現——在她原本烏黑亮麗的長髮當中,已經夾進了一撮一撮的蒼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