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裡學到的東西,讓她真的實現了自己的“道”。

如果沒有學過這種方法,她一定會悔憾到最後一刻——花念安應當也是看出了這點,才會將這法子授予她的吧?

真該當面感謝一下那位老師的。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當中,她如此堅信著,亦為此而驕傲。

但她是這麼想,卻不知如今景象落在旁觀者眼中,又是何等的駭人。

隨著她的催發,她座下的聚靈陣同樣亮了起來,細微的火屬靈力被從四周抽離環繞她身邊,製造出最合適的火行靈性環境,彷彿火焰中起舞的聖女。

在無聲中,吳皓睜大了眼,盯視著面前的場景。

在這焰光之前,他忽然想到曾在書上看過的一種民族祭典。

那是一個祭祀春天之神的儀式,儀式進行時無數的觀眾坐在臺下,看著臺上被選作祭品的一位少女跳舞直至跳死。舞至最後,她的雙腳沾滿鮮血、筋脈脫力斷裂,而村莊就在這樣的淋漓當中迎來又一個美好的春天。

現在,在他眼前,祭祀開始了。這個女孩就是那個跳舞的祭品,只不過他是唯一的觀眾。

這是一場奔向死亡的舞蹈,一場無法停止的舞蹈,一場帶來新生的舞蹈。

淡紅色的氤氳開始從她身上蒸騰起來,那像是血霧,但出現在這裡卻不帶一絲邪性,反而散發著極致的純淨與生機。

——這便是她的煉製物,是凝練到極致的、最精純潔淨的生氣。也只有這種結晶,才能成為仙藥的藥引,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

所謂起死回生的仙丹,本質不過是採集富含生機的天地之精華而煉——天材地寶可遇而不可求,但生機處處皆有。

那血霧從袁清清身上剝離出來,也在同時剝下了她臉上的血色。明明是置身火焰當中,她卻無意識地慢慢地蜷起身來,樣子彷彿一隻寒天中受凍的小貓,在微微地顫抖著。

同樣的寒意也出現在吳皓身上。他張嘴想說些什麼,但連聲音都發不出,更沒法挪動半步。他被強制摁在了這觀眾席上,觀看著這一幕無法停止的演出。

在血霧升起的一刻,位於頭頂的那雙龍眼似乎在瞬間產生了微微的顫動。祂盯視著這個被籠罩在血霧當中的女孩,像是沉吟了片刻後,才緩緩揚起首級來,張開了巨大的龍口。

隨著祖龍張口,就見那升騰起的血霧如被牽引般的細線般向其而去,被陣陣吞入其體內。

在血霧入體的一瞬,那雙龍眼中像是有微不可查的精光閃過,連帶著盤於上方的龍身都像是煥發起新生的微光,如同被什麼擦亮了一般。

這是最精純的生命之息,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天材地寶。果真如袁清清所說,由修者自煉,取得的效果要比直接吸收魂魄心氣好了不知多少倍。

只可惜...

祖龍巨眼下垂,靜靜注視著下方的袁清清:此時她的臉色已然煞白如紙,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虛弱下去,如同一朵正在被抽乾水分的花。

她現今已是築基高階,這個修為足以傲視全校。但對於祖龍來說,她所能提供的力量也遠遠不夠。

無論如何,她到底不是丹神花念安,在這秘技的使用上,無論是提煉的數量還是質量都差得遠。更不要說,作為築基,即使她提出全部生機,對祖龍來說也是杯水車薪,最多,也不過是能抵下少數人的犧牲罷了。

她自己在使用的前一刻,有沒有想到這點?

那一瞬間,這見證天地變換的萬鱗之王似乎也微不可查地觸動了些許,就像人看到火堆中掙扎求生的蟻蟲,也會為其駐足感嘆片刻。

但也僅此而已了。身為上層的存在,祂並不會因此而多一分無謂的憐憫。

祖龍微微閤眼,感受著那弱小卻頑強的生氣在體內流轉,就像是一朵野花綻放於荒土之上,雖然微不足道,卻讓整片土壤都甦醒了過來。

難以言喻的力量開始從祂身上散發出來,頭頂夜明星圖的光澤像是瞬間黯然失色,但那下方的金山銀海卻震盪起來。整個空間彷彿正在經歷一次微縮般的天地重生,頭頂移星換斗,地底山呼海嘯。

這震盪是如此的劇烈、溢位了青銅空間,如同陣陣無形的大浪掃過外面的地下陵宮。

內殿之中,架上的書簡一陣相互磕碰,幾近落地。蘇羽竹一陣驚叫,前方的姜玲與韓江塵則齊齊地猛然起身,神情如同腳下踩著火。

就在他們起身的同時,他們的視野沉入了一片陰暗。

準確地說,是原本聚集在這裡的光源突然熄滅了——伴隨著那一陣龍吟,就如同狂風颳過吹滅桌上的片片蠟燭,原本遍佈著整片內殿的防禦結界...全然消散!

他們躲藏在這內殿當中,憑仗的就是這外層自帶的結界,如果這東西消失了的話...

在這個想法閃現腦中的下一瞬,就聽一聲巨響傳入耳中。

在結界消失的同時,面前關閉的殿門一抖,被猛力撞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