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呵呵一笑,“都這個年紀了,還有啥習不習慣的,小夥子你這麼年輕是趕上好時候了,讀書了,我都五十好幾了,就個小學畢業文憑,我四十五歲才來當青飄,什麼都幹過,所以對什麼都習慣得特別快。”

任天行見微信支付到賬了,於是拉開了易拉罐,咕嚕咕嚕往自己肚子裡灌了近半罐啤酒。

“怎麼?今天壓力大了?”老闆笑問。

任天行搖了搖頭,“不大,我也習慣了。”

老闆一邊收拾著櫃檯一邊說,“對,習慣就好,習慣了這裡其實挺好玩的,你比如我吧,之前在老家做的就是啤酒銷售,來青陽開了這家便利店,早上我讓別人幫我看店,我自己去做滴滴代駕,我還做過一段時間的美團騎手,一到點,黃色的制服、黃色的帽子、摺疊的電動車,蹲在路邊刷派單資訊,然後到了晚上這店裡的小夥下班了我就脫下衣服回來,每天都像變魔法一樣,定點了就出現南瓜馬車,定點又消失。”

“您怎麼不一直看店呢?當代駕和騎手賺來的錢差不多就是你付別人的工資吧?”任天行問。

老闆擺了擺手,“小夥子你不懂,總站在這裡,你幾周幾個月行,站幾年,你會神經的,所以得折騰點不一樣的。”

見老闆將店裡收拾得差不多了,任天行很識趣地主動跟老闆告別,拿著啤酒走到了大街上。

馬路對面是一個外牆正在翻修的辦公樓,裝修團隊還在工作著,一個看似工頭的男人扯著嗓子正在負責現長排程,任天行對這個聲音似乎已經有些熟悉了,好像每晚他下班走出金權大廈的時候都會聽到這個聲音。

加班是裝修隊的常態,趕上工期,他們也經常通宵。

“小任,我先走啦!你早點回去!”一個聲音從任天行身後傳來。

來人不是別人,是一身贅肉且臉上的皺紋如刀刻一樣的保潔阿姨,這個保潔阿姨是公司裡唯一一個笑著跟任天行說話的人。

青陽這麼大,這個保潔阿姨除了火車站和經城區哪裡都沒去過,但她還是喜歡青陽,她提到留在青陽打工,目光裡的溫暖和熱忱讓任天行久久不能忘懷。

保潔阿姨早上7點上班,晚上11點下班,在她面前“996”算什麼,她是“7116”。

其實“996”只是一個一二線城市的部分現象,至少任天行從沒聽說自己的老家有誰“996”,哪怕是一線城市,也就是高薪的公司白領有可能“996”,這些人整天叫苦叫累,其實工作時長還不如人家保潔阿姨和工廠工人。

任天行之前跟著蕭傑下到葉桃渡的化妝品工廠看到那些工人的排班表時,就已經被震驚到了。

但為什麼網上總是這些公司白領在喊累?

不過就是因為他們更長時間接觸電腦,在網際網路上喊出來的可能性就比生產線上的工人和掃樓道的保潔阿姨機率高。

是的,這些日子以來任天行就透過這樣的對比給自己找平衡感,在人生的上坡路上這樣的平衡感非常重要,至少可以時刻讓任天行保持一種原動力,在這個城市紮根的原動力。

保潔阿姨給自己裹上了一件深紅色的外套,上了老鄉的一輛破電動車,跟任天行招了招手說再見。

相比於他們,任天行覺得自己目前工作穩定,算是在這個城市紮根了吧?

他將喝完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開啟手機隨意刷著朋友圈,結果關莎的一條狀態讓任天行霎時間滿臉黑線。

關莎發了9張自己與團隊開會,加班以及房產投資課程目錄圖,配圖文字如下:

想跟一座城市發生故事,不是你在這個城市揮灑了多少汗水,奉獻了多少青春,甚至不是談過多少段戀愛,而是你在這個城市買了房子,故事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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