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惶然抬頭望住上首,泣道:“陛下,塵兒可是您嫡親的弟弟……”

此言無恥,宋氏話未說完,那割了步惜塵的臉的少年便嗤笑一聲,吹了吹匕首上的血珠兒,催促掌櫃道:“你快數數,我等著割人。”

那掌櫃的還真數,“一!”

少年歡愉地一笑,刀花一耍,哧的一刀!血珠滾向前去,染紅了步惜塵的眼,那兩刀正割在他的左臉上,深可見齒,遠遠一瞧,半張俊容已毀,血紅如鬼。

宋氏尖聲一叫,不再奢求聖恩,不顧一切地向步惜塵撲來。

“再邁一步,割喉。”掌櫃面冷如霜。

“何必等再邁一步?”少年笑得更歡愉,反手又是一刀,步惜塵的左臉頓時開了三刀,遠觀如被貓抓了,但傷口可比被貓撓了一爪子深多了。

宋氏的心肝都被那刀給割疼了,求助無門,她只好跪在地上四面八方地哭求,求撤下侍衛,放祥記的掌櫃和小二離去。

高氏冷眼看著宋氏,實沒想到在恆王府跋扈了十餘年的王妃竟也有今夜之態,但她並不覺得解氣,她的夫君可是死在這對母子手中的!

“二!”這時,掌櫃的再度出聲。

那聲音聽在宋氏耳朵裡,猶如催命鬼符,她知道那心狠手辣的少年定然又割了她的兒子一刀,但她也知道唯有求侍衛們退下才是救子之法。而花廳裡的人——聖上、元修、巫瑾、暮青,皆不會幫她,唯有元相國是能幫她的人!

宋氏撲到元相國腿邊,跪求撤人,元相國正審視著祥記的掌櫃和小二,想要看穿二人是何身份來路,宋氏這一哭求,直哭得他心生煩躁。

“三!”聲落,刀落,步惜塵臉上又添一刀。

元相國面沉如水,忽然道:“放人!”

鄭廣齊一聽,即刻遵從,一聲退下,衙差們便紛紛退向了遠處。但御林衛和西北軍卻不聽鄭廣齊的,元修不鬆口,上首亦無恩旨,兩路人馬仍堵在花廳外。

“命你的人退下!”元相國對元修道。

元修聞言負手望去,父子二人相視,各自眼裡似有浪在翻湧推扯,花廳裡靜無聲息,時辰流逝如沙。

“四!”催命聲又起。

少年再劃一刀,探頭瞧了眼步惜塵的臉,哈哈一笑,狠辣道:“一邊兒三刀,還挺對稱!”

他對自己的刀法甚是滿意,欣賞了一會兒步惜塵的臉,卻忽然就不滿意了,“小爺這刀法還挺好看,下回應該耍個亂刀花!”

步惜塵的臉血紅一片,脖子衣襟殷紅刺目,眼底的殺意、懼意揉成一團,比血更腥紅。

“命你的人退下!”元相國再度命令元修,聲音裡已含了怒意。他本可以讓皇帝命御林衛退開,卻偏偏要命令自己的兒子,就是想要看看,沒有皇命,他還把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裡。

元修望向步惜塵,又看了眼他身後的祥記掌櫃和小二,似在審視如今的情勢,看了一會兒後,在那掌櫃的再度要張口時,他忽然揮了揮手。

親兵們見了紛紛收刀退開,花廳門口就只剩下御林衛和宣武將軍府的侍衛,假皇帝看了身旁的範通一眼,範通一揚拂塵,御林衛紛紛退開,宣武將軍府的侍衛見此不敢不退,只好跟著退去了一旁。

花廳外頓時讓出了一條路來。

元相國面色稍霽,高氏卻咬著唇角,只覺口中腥甜。

難道真要放了步惜塵?

少年遺憾地道:“這麼快就讓路了,真無趣,小爺還想多割幾刀呢。”

掌櫃的挾持著步惜塵便往外退,侍衛們也跟著他慢慢地往後退,宋氏不敢擅動,只死死盯著院中,見兩人退到府門前,縱身一躍,帶著步惜塵就躍到了院牆上。

“不許跟來,瞧見一人,小爺就割他一刀,直到恆王府尊貴的世子爺被凌遲成一具人骨為止。”少年興味的笑聲在春夜裡聽來如同鬼魅森號,笑聲未盡,他與掌櫃的已點了步惜塵的穴道,拽著他躍下了牆頭。

花廳裡忽然傳來噗通一聲,眾人循聲望去,見是宋氏暈死在了地上。

*

今夜步惜晟暴斃,死因成迷,本以為他是服毒自盡,結果卻是被人毒殺,本以為兇手是祥記的掌櫃,結果那掌櫃和小二卻身手了得身份成迷。

元相國即刻命令盛京府衙和五城巡捕司查封祥記,查清兩人的底細。

祥記在外城,要查封需先開內城的城門,如此一來,等於是給了那兩人出城的機會。兩人武功高強,劫兩個府衙或巡捕司的人,換上衣衫混出城去不是不可能,且他們剛劫走步惜塵,此時還沒走遠,將軍府這邊兒便如此大動靜的去查封祥記,需知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如此行事恐會危及步惜塵的性命。

元相國方才還命侍衛們退開,看起來是想留著步惜塵的命,此刻又下了這般命令,全然不顧步惜塵的命,這心思多少有些讓人猜摸不透。

暮青內心冷哼一聲,有何猜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