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的夫君是步惜歡(第1/2頁)
章節報錯
刀從城樓上落下,鏗的一聲,削白了青磚一角。
一把刀將華郡主的喉嚨壓出了血痕,暮青不上城樓,她便要血灑城牆。
城樓下一片死寂,五千西北兒郎望向元修,元修的眉峰壓得極低,似黑雲壓城,風雨欲來。
元謙笑著立在城樓上,等著看。
看元修的抉擇,看暮青的抉擇。
看元修拾刀時,暮青的臉色,或看元修不肯拾刀時,華郡主的悲慼。
亦或暮青自願上城樓後,聖上來到之後江山與美人之擇,又或看暮青不肯上城樓時,元修面對至愛的見死不救會是何等的苦悲。
這是一個不論誰如何抉擇都有戲可看的遊戲。
華郡主早有赴死之意,已不懼死,她不在意自己的兒子如何抉擇,只冷冷地看著暮青,看她敢不敢上這城樓。
若她敢,倒也罷了,若不敢,正好叫修兒看清,她值不值得他託付真心。
暮青抬了抬眉,在元修做出抉擇之前看向了元謙,淡淡地開了口:“一年不見,你蠢得我都認不出了。”
一句話打破了城樓下的死寂,此話卻著實叫人意外。
元謙臨高負手,溫雅的笑容僵了僵。
元修看向暮青,見少女坐在戰馬上,目光清冷如常,不亂不怒,卻能令人感覺到並非虛張聲勢的不屑。
“母親與妻子哪個重要,我不介意你問這麼無聊的問題,但你至少要先弄清楚此問成不成立。”暮青仰頭望向城樓,春陽照著她的眉眼,清寒如雪,“我的夫君是步惜歡,我們寫過婚書蓋過國璽,已拜堂成親一年有餘。生身之母與他人之妻哪個要緊,這種愚蠢的問題虧你問得出來!”
少女嗓音清亮,吐字如打巴掌,一字一個響兒!
華郡主目露震驚,步惜歡乃當今聖上的名諱,婚書國璽之禮即是嫡妻,聖上已立她為後?
元修怔怔地望著暮青,夫君、婚書、拜堂成親、他人之妻,心口不知被哪個字眼戳得疼痛,喉口隱約湧起腥甜之氣,心脈卻因藥力而暖,生生將那腥甜之氣給扯了回去。
一年有餘,即是在他回西北前……
此事眾人皆是頭一回聽說,但今日水師觀兵大典,聖上在軍前立後,卻是人人親眼所見的。
元謙看見五千西北精騎的神情便知立後之事不假,臉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
暮青繼續道:“你想讓我上城樓,必是想以我為質,換得盛京城的戍衛兵權。這兵權,步惜歡得之不易,交給了你,他便有險!他人之母和我的夫君哪個要緊,問出這種問題,還想看戲,蠢不可及!”
言外之意,她可以為了步惜歡的江山而對元修的母親見死不救。
此話涼薄,元鈺不可思議地看著暮青,目露失望。
元修也看向暮青,暮青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卻一直沒有看他。
其一,她說的都是實情,不覺得自己何錯之有。
其二,她已經在救華郡主和元鈺的性命。
元謙將兩人劫持在手,元修好端端的竟然受了內傷,顯然在她來此之前就受過元謙的脅迫,而且不止一次。元修重情,母親和妹妹的性命在人手上,那人還是他自幼敬重的兄長,他的態度必定是一退再退。
正因為他一退再退,元謙才步步緊逼,乃至到了謀換人質的地步。
元謙一年前在盛京城裡犯下的大案用的皆是操控他人的手段,他慣於利用別人的弱點。他自幼困於相府,以裝病求生,壓抑著一腔抱負,看著兄弟在西北建功立業,看著其他士族子弟出仕為官,他卻只能將一身才華寄託於書畫石刻之中,不知何日是盡頭。
人生百年,垂髻、志學、弱冠,他最好的年華都在隱忍中度過,既不能像別人那般一展抱負才華,也不知大業能否得成。他怕青春逝在相府,怕死得無聲無息,怕大業不成,世間永無人知道相府裡還有一個嫡子,無人知道他的一身才華滿腔抱負。
他憂思,苦鬱,長年累月,終至心理不平衡。
他壓抑著真性情,以溫雅謙和的假面待人,將他人的弱點記於心中,暗中利用,閒來看戲,看著那些身居高位春風得意之人被他玩弄於股掌間,看著那些人的人生輕易的就在他手中改天換地,他滿足,享受,暗中嘲弄他人的愚蠢,享受操縱他人命運的愉悅感,這樣他就覺得自己雖然困在相府裡,但是依舊有所作為,才華並未埋沒,年華並未虛度。
別人的命運在他手中,乃至天下在他手中,世間無人能及他。
這便是元謙的心理畫像,極度自負的根源是極度自卑,性情的形成源於憂苦。
她曾經在青州山裡為呼延昊畫過心理畫像,但元謙的心理畫像此刻卻不能當眾對元修明說,因為元謙極度自卑,內心極度恐懼,這些年來,他靠著睿智和深沉的城府享受著操縱他人的愉悅感,一步一步地武裝自己,一步一步地變得自信從容。這是他為自己建造的壁壘,一旦當眾戳穿打破,讓他直面真實的自己,他會因為接受不了而情緒癲狂。一旦他喪失理智,他就不會再顧及江山大業和人質的性命,他會讓這些人都為他陪葬!
與綁架犯談判的要點因人而異,但底線都一樣,那就是絕不能刺激罪犯,以免其傷害人質。
而以元謙的性情來說,談判時絕不可受其脅迫,否則會步步陷入他的謀算之中,脫身不得。與他談判,必須堅持立場,不被情感所控,最好不按常理出牌,這才能打亂他的計劃。但打亂他的計劃,不等同於刺激他,要讓他覺得事情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只不過是與他意料之中的有些出入,多了些挑戰性罷了。
這其中的分寸把握,說是說不清的,暮青只能期望元修相信她,配合她。
元謙臨高望著暮青,目光幽沉,半晌之後笑了笑,果然還是那般從容不迫,“原來是皇后殿下,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