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此次回京的目的就是見元謙,他必然知道今日盛京城裡將有大亂,也知道呼延昊在拖延時間。

元修走時,暮青仰頭看了看天,晌午了,各方若動,這時辰也該都動手了。

元修今日帶了五千西北精騎來,他一去,孟三也上了戰馬,率軍馳出大營,隨元修往盛京城的方向去了。

元廣回身北望,未待馬蹄聲遠去便道:“今日的觀兵大典乃是盛事,夜裡宮中將設宴款待遼國大汗和使臣,和親之選到時再議,遼帝以為如何?”

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呼延昊果然不再提和親之事,一口應下了。

隨即,聖駕啟程,百官回京。

暮青的身份已大白於天下,身為女子,不能再以江北水師都督的身份待在軍中,且步惜歡剛剛親口下旨立後,哪怕朝中權相當道,江山一日不改,聖旨就是聖旨,她已是大興的皇后,只這身份就不能再待在軍營裡。

水師的將士們依舊跪在高臺下,見暮青要走,將士們一齊望向她,見她吹了聲長哨喚來戰馬,上馬時看了眼韓其初和章同,那一眼似含千言萬語,卻終是一言未發。

相識兩年,相伴一年,點將臺上摔打出來的戰友情義,暮青走時卻一言未發。

沒有一句解釋,一句交待,一句珍重再見,甚至沒有讓將士們起身。

她冷漠,決絕,走得毫無留戀。

宮人在前,聖駕在後,百官隨行,御林軍護衛在側,重重身影遮了馬上之人,偶爾一現,那人脊背挺直,戰袍獵獵,銀甲寒得刺人眼眸。

將士們望著少女的背影,發怔。

韓其初悵然一嘆,眼底隱含淚光。

都督……

都督這是故意疏遠將士們,以保全江北水師。

朝廷被外戚把持朝政二十年,聖上一直隱忍,今日卻在軍前立後,與元相撕破了臉,想必盛京城裡已生大亂!聖上與元黨,孰勝孰負,只在今日一舉,若聖上勝了,水師無險,若元家勝了,水師就險了。

江北水師練兵一年,今日觀兵大典,儼然已有精軍之威,如此短的時日能有這般成績,除了練兵之法的得了要領外,軍紀嚴苛、將士同心,也是要因。都督已得了軍心,現在的將領已能稱之為她的嫡系,若元相勝了,江北水師必定換將,現在的將領們恐怕都難活,而這些將領是深諳水師練兵之道的元老,他們若死,水師依照舊法操練,若與江南水師開戰,必定死傷慘烈,戰敗無疑!

都督是怕聖上敗啊……

她自己跟著聖上去了,死也要陪葬,卻不想讓水師全軍跟著陪葬,連親衛都沒帶。冷漠,疏離,只為讓元相以為她與將領們並無情義,日後換將時留情,亦或讓將士們以為她是薄情之人而心生怨恨,日後江山改換,軍中清洗,眾將也好識時務,莫要為了維護她而誤了前程性命。

揚塵漸散,人馬聲已遠,韓其初舉目北望,鄭重一磕。

轅門外,暮青在馬上回頭,重重人影層層揚塵擋了她的視線,她只得仰起頭,深深望了眼水師大營的天。

天青雲白,半崖伴著哨樓,綠草新發,軍旗青青。

今日一別,此生不知能否再見。

她在江南已無故親,但願那些還有爹孃妻兒的兒郎,有朝一日還能還鄉。

“駕!”

一道清音揚起,暮青策馬馳出聖駕的隊伍,卿卿不喜在人群裡,她便先一步往前頭去了。

她已是一國之後,騎馬而行已是不成體統,策馬行在帝駕前頭更是大不敬,但沒人管束她。

元廣不出聲,百官也不出聲,一年前,朝中還在為了江山而籌謀結黨,你爭我奪,時不時的打口水仗,而今已到了最後關頭,越是此時越沒人爭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