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空濛,兩岸寂寂,萬軍瞠目結舌!

侯都尉瘋了?

那可是都督!

“瘋子!”章同額上青筋迸出,將戰袍甲冑往戰船上一擲,一條白魚般扎入了水裡。

湖水尚寒,她在關外的暗河裡受過涼,身子畏寒。侯天一直不服她,方才定是假裝溺水,騙得她上了小舟,好將她拖下水較量一番!

這不敬主帥無視軍規的瘋子!

將士們盯著湖面,眼都不敢眨,半晌,只見湖面水花一冒,一人鑽出,四下一望,又急忙入了水。

“黑子!”

“沒找到都督?”

眼尖的人已看出剛才那人是劉黑子,他的水性在水師裡是出類拔萃的,且最早下水,但看他剛才那急切的神情,竟是沒找到都督?

將士們漸生慌張,片刻後,只見湖面接連冒了幾朵水花,幾人接連冒了出來,劉黑子和章同皆在其中,幾人對望一眼,目露驚色,隨即急含一口氣,又沉入了湖中。

果真沒找到!

軍心驚慌,韓其初急忙在戰船上點了百人,指著東南道:“風往那處吹,湖底有暗流,你等往那邊尋尋看!”

百人領命,赤膊扎入湖中,水花翻似白浪,韓其初扶著欄杆遠眺,憂心忡忡。

都督水性雖好,落水時卻穿著輕甲,戰袍沾水頗重,再負上甲冑之重,可別出事!

正想著,忽見湖彎方向的崖壁旁有水花濺起,依稀有兩人冒出頭來,遠在岸上和戰船上的將士們還沒看清楚那兩人是誰,離崖壁不遠的一艘小舟上的人便驚喜地喊了出來!

“都督!”

“快!行船!”

小舟上的水兵們齊力踩槳,很快就到了近前,但靠近崖壁後卻無人敢說話。

暮青靠著崖壁,溼發貼著臉頰,眼神森寒,抵在侯天喉前的刀被崖壁上的青石映得泛著幽光,“你犯了三個致命的錯誤。”

侯天慘遭鎖頸,想吐水,脖子卻被勒住,只覺得腹脹氣窒,不死也要半死。

“一,你水性不熟,不該有在水中制敵之心,此舉非勇,而是作死!二,你既有在水中制敵之意,就該演得像些,假裝溺水前別看敵人,此舉無謀,簡直是花樣作死!”

“假、假裝?”小舟上的水兵們瞠目結舌,原來侯都尉並非溺水,而都督也早就看出來了?

侯天眼白翻著,求饒無路,欲哭無門,臉已憋得發紫。

好好好,他無勇無謀,求快說完饒他一命!

“三,你中斷考校在前,拉主帥下水在後,不遵軍紀,不敬主帥!今日的考校,罰你穿袍負甲游上十個來回!”暮青說罷將刀撤下,把侯天往前一推,小舟上的水兵們趕忙將他拉上了船。

侯天半死不活的,聽見這話乾脆兩眼一翻兩腿一蹬,倒在船裡裝暈。

章同和劉黑子等人游過來時,暮青已在船上,她負手而立,唇色蒼白,面對章同等人的噓寒問暖,忍而不發。

章同見暮青負在身後的手捏得青紫,猜出她身子定然極為不適,於是沉聲命令道:“行船到岸!”

船到岸後,韓其初已等在岸邊,老熊和莫海等人已游完了全程,登船時才知道侯天在後面闖了大禍,結伴趕來時正撞上小舟靠岸,見暮青那一身寒凜的殺氣,眾人便苦了臉,一時不知如何求情。

暮青下船時看了眼小舟裡,知道侯天是裝的,便對韓其初說道:“我罰他穿袍負甲遊十個來回,有勞軍師監罰,若他今日不醒,明日加罰十個來回!”

“是!”韓其初垂首領命時瞥了老熊和莫海等人一眼,見西北軍的舊部們都鬆了口氣,不由一嘆。

此話必是都督說給這些西北軍的舊部聽的,這是在安他們的心呢。不過,侯都尉剛習得水性,按今日考校之距,穿袍負甲遊十個來回可是件苦差事,估摸著游完了真能昏死過去。

韓其初暗笑,並無疼惜將領之情。

暮青登岸而去,一路頭也沒回。

*

回到軍帳,暮青幾乎腿不能站,她渾身惡寒,腹痛難忍,取出藥來吞了一粒,強忍惡寒擦乾溼發換了衣衫,走到帳外吩咐人勿進帳打擾,並拒了軍醫的請脈,只說歇會兒便好。

章同回帳換好衣袍趕來時,看見軍醫一臉無可奈何便猜到了暮青不肯診脈,於是便在帳外咳了聲,得了暮青的允許才進了軍帳。

暮青裹著被子正躺在行軍床上,唇色依舊蒼白,不比在小舟上時好多少。

“可有發熱?”章同低聲問,眼裡滿是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