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初登基那幾年,朝局不穩,江北匪禍連年,其中有一匪幫,幫眾身上皆刺青蟒,江湖人稱青蟒幫。此幫無惡不作行事狠辣,三年便吞併了上陵和越州的匪幫散眾,兇案都做到盛京百里外了。我那時到西北從軍,行經越州,順路便殺上了青蟒幫的總寨,一日夜殺了他們數百匪眾,取了他們幫主的首級,下山後順手扔進了越州的州衙。青蟒幫的幫主一死,匪眾頓散,越州剿了半年的匪便將此幫清剿得差不多了。我到了西北後又率軍在西北剿過匪,這些年來江北的匪禍不重,青蟒幫更是多年沒在江湖上聽說過了。”

元修進屋坐到暮青身邊,伸手便倒了盞茶,剛要喝,暮青便一巴掌拍在他手上,轉頭對楊氏道:“上一壺水來。”

元修的手背火辣辣的疼,笑容卻如烈陽,“你別總把我當病人,我這幾日總來都督府裡跟著你查案,你瞧我不也沒事?”

暮青不理他,繼續問許氏:“既然青蟒幫無惡不作行事狠辣,為何他當時沒有殺你們母子?”

聽許氏之言,這青蟒幫的匪徒應該就是殺老多傑的兇手了。他那夜沒有當場將許氏母子殺了,理由很簡單——滅門案乃大案,會太過惹人耳目。

鄭郎中因給勒丹大王子醫過牙疾,近身與他們相處過,因此不得不滅口。

老多傑是勒丹大王子的人,那與勒丹二王子勾結的幕後之人想殺大王子,因此才要解決老多傑。

這兩人皆是不得不殺之人,且屍體拋進了井裡,而那戶人家的屋主已經病死,若非那孤老婦人的遠房侄子來爭屋宅,鄭郎中的屍體浮了上來,想必也不會被人察覺。

但左右鄰居家裡就不一樣了,巷子裡的人家皆知道這兩家人還活著,若是一夜之間被滅門或者兩家人都失蹤了,必定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和百姓的恐慌。

那幕後之人不想在盛京城裡做些無謂的案子引人注意,因此才命人去威脅兩家人,意圖在兩家人搬走的路上殺他們滅口。

這些緣由暮青都推測得出來,問許氏此話是因為她搬去許陽縣的途中並未遇到殺手,她想知道這是為何。

果然,許氏欲言又止。暮青見她臉上有羞憤神色,不由心中一沉,寒聲問:“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想有所隱瞞?”

“不不!”許氏深知暮青是她和獨子的救命稻草,因此再羞憤之事也咬牙說了,“那夜,那兇徒見民婦家中沒有漢子,便……便生了色心!正當他欲行不軌時,民婦被一人所救!”

“被人所救?”元修眉峰一壓,眉宇間頓時如罩陰霾,目光霸烈壓人,如西北的風刀。

許氏心膽懼驚,只覺坐在面前的男子恍若殺神,市井傳聞裡的那爽朗男兒似乎與眼前所見不符,瞪人一眼便如此嚇人,何處親和爽朗了?

“此事的來龍去脈,你一一道來!”這時,暮青的聲音傳來。

許氏驚魂未定,但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夜,民婦已哄著稚子入睡了,因孩兒尚在襁褓中,民婦夜裡睡得淺,迷迷糊糊裡感覺床頭站著一人!民婦睜眼一瞧,那人身量高壯,手裡提著把刀,直直盯著民婦,嚇得民婦險些昏死過去。民婦的驚叫吵醒了孩兒,那人、那人目露兇光,民婦怕他行兇便抱著孩兒跪地求饒。那人問這些日子可聽見隔壁那宅子裡什麼動靜了,民婦搖頭,那人又說若敢將那院中的事說出去,哪怕是搬了住處,他也會將我們母子找出來殺了。民婦以為他威脅完了就會走,哪知他生了色心,欲行不軌……民婦、民婦怕他殺了我的孩兒,不敢反抗,以為……哪知那人的心口忽然便透出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殺人者是何人?”

“民婦不知,那人罩在一身黑斗篷裡,那時屋裡沒點燈燭,因此沒有瞧見容貌。”

“那人的身量呢?”

“中等,比民婦高些。”

暮青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問:“後來呢?”

“後來那人便走了,他身後跟著的兩人將那兇徒的屍體抬了出去。外頭似乎停著馬車,天色黑,又隔著院子,民婦沒瞧見,但聽見了馬蹄聲。”

“你還聽見了什麼?”

許氏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了,人抬出去就走了。民婦回過神兒來,插了院門,抱著孩兒在屋裡躲了一宿,直到天亮了,那些人沒回來,這才放了心。後來怕那些人再來,民婦便想要搬走,但這屋宅賣不出去,民婦便收拾了家當,將嫁妝拿出來當了銀子,去衙門裡使了錢財,辦了遷去許陽縣孃家的路引和文書,抱著孩兒離開了盛京城。”

一晃十幾年,她原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想到許陽縣的家中會突然來了幾位軍爺將她帶回了盛京,也沒想到她怕報復嚴守當年的事,卻還是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定是那些人得知她到了都督府,以為她和盤托出了當年之事,才要殺她滅口的!

“當年你在家中,可有聽見隔壁院子裡有人說話,說些什麼?”暮青還有話要問。

許氏卻搖了搖頭,“民婦身子不好,孩兒又在襁褓中,因此一日裡多數時辰是與孩兒在屋裡歇著,孩兒睡時,民婦便做些女紅手藝,貼補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