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盯著那井軲轆,見其已轉到了頭兒,劉黑子應已到了井底,但井面上只能看見麻繩晃動,全不知井底情形。暮青命人在井旁點了香,傍晚院中起了寒風,香燃得快,每燃一寸,暮青便往井下看一眼,待燃過三寸,還不見劉黑子上來,暮青便沉聲道:“拉繩子!”

盛京府衙的捕頭一聽,忙到了井軲轆旁要搖那繩子,但剛抬手,便見井裡一個大水花冒了出來,劉黑子*的腦袋探了出來,衝上頭一笑。

那捕頭嚇得啊的一聲,以為見了水鬼。

暮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往井裡問道:“如何?”

劉黑子嘿嘿一笑,不說話,只把手一舉,提出只布包來。他赤著上身,那布包正是他的中衣,那衣服裡鼓鼓囊囊的,東西不少!不用人往上拉,他便攀著溼滑的井壁猴子似的竄了上來。

暮青將布包接到手中,開啟一看,裡頭除了頭骨還有骨盆以及胳膊腿的長骨,另有些肋骨和脊椎骨。骨頭不全,顯然是劉黑子撿著大塊的先包了起來。

“都督,井底是有具死屍,水裡太黑了,啥也瞧不見,俺摸了一陣兒,估摸著是被用麻繩和石頭綁在一起沉在井底的,俺先把大塊的骨頭撿上來了,還有些小的,再下去撈撈。”

“小心些!”暮青將那些人骨放去院中空地上,將那衣衫結成的布包又遞給了劉黑子,劉黑子扒著井沿兒的手一鬆,噗通一聲便又入了水。

井下三四丈深,獨自一人和一具死屍待在一起,還要撿骨撈屍,此事非常人的膽量能為,盛京府衙的人誰也沒想到劉黑子有這等膽量,原先見他跛腳還有些瞧不起,這等腿腳不利索的人在盛京大戶人家裡連個三等小廝都不配,哪成想有這等膽量?他的口音聽著雖然有些亂七八糟,但應該是江南人氏,盛京冬寒,大冷的天兒敢下水,這底子可比盛京府衙和五城巡捕司的人都好!

劉黑子年少,鄉音易改,在西北軍營裡待了些日子,又跟石大海在一起久了,有時說話常蹦出句江北音來,但也正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他來來回回下井了四五趟,最後一次上來,布包裡全是井底的泥沙石子兒,零星夾雜著幾根指骨,大塊的屍骨都已撿了上來。

他還要再下水,暮青道:“行了,上來吧。”

“井底可能還有……”

“天要黑了,上來吧。”暮青打斷劉黑子,剩下的零星小骨明日再撈,大塊的屍骨都已打撈出井,兇手不會半夜派人到井下去撈幾根指骨或是趾骨的。

劉黑子這才聽命竄了上來,暮青解了身上的風袍就遞給了他,那風袍不是步惜歡送她的紫貂大氅,那大氅那夜她落在了長春院裡,步惜歡收走了,尚未給她,她今日出來披著軍中發的武將風袍,但此舉還是讓月殺眼神兒一跳,劉黑子受寵若驚,少年額頭上還貼著片枯葉,看起來傻愣愣的。

暮青懶得理這些男人的心思,她把風袍往劉黑子懷裡一塞便道:“府里人少,你若染了風寒,人手更不夠了。”

說罷便驗看屍骨去了。

劉黑子穿好衣袍後,天色已黑,暮青仍蹲在地上捧著只骨盆摸來摸去,那緩柔的手勢看得盛京府尹鄭廣齊難以直視,咳了一聲道:“都督,天色已黑,這驗屍之事……”

“把屍骨帶回都督府!”暮青起身,抱起那隻骨盆,邊摸邊走了。

劉黑子把屍骨抱去馬車裡,問道:“都督,城門關了,俺去給那鄭當歸尋間客棧住?”

暮青這才想起鄭當歸還沒走,於是道:“帶回都督府,住客房,夜裡看著他,莫讓他隨意走動。”

眼下是查案的要緊時期,讓鄭家人住客棧,她不放心。

這事兒安排罷了,暮青便又低頭驗看屍骨去了。馬車緩緩行駛了起來,巷子裡的燈火走馬燈似地透進馬車裡,暮青抱著屍骨坐著,熹微的燈光從她臉上掠過,忽明忽暗。

盛京城裡仍在宵禁,都督府的馬車因奉相令查案,大搖大擺地便叫開了內城的城門。過城門時,那守門的小將非要檢查車馬,暮青在馬車裡聽見,默默放下那塊骨盆,把頭骨抱在了手裡,那小將打著燈籠進來一瞧,“娘呀”地叫了聲,連手裡的燈籠都扔了,慌忙便放了人。

月殺坐在車轅上瞥了眼簾後,不知暮青何時變得這般惡趣味了。

馬車駛過內城的城門,暮青瞥了眼城門處。她今天到城外開棺驗屍,此事大概盛京城裡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今夜要去外城看步惜歡就不必步行走密道了,大可以乘著馬車大搖大擺地出城,那守門的小將被她嚇過這回,今夜見她再出城,必不敢多問。

到了都督府,月殺剛下了馬車便聽暮青道:“你們先回府,我去趟侯府。”

月殺倏地回身,目光恨不得刺穿車簾子。

這時,都督府的門從裡頭開啟,石大海道:“都督回來了?大將軍等您半天了!”

元修?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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