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出城時,可覺得不妥?”步惜歡笑著坐去對面,見她翻著棋譜,他便低頭觀局。

暮青瞥了眼步惜歡,見他紅衣如蓮,衣襟袖口的銀貂毛細密如毫,襯得眉宇雍容矜貴。暮青低頭又去看棋譜,淡道:“你昨晚沒穿成這樣。”

出宮還穿得如此華貴,生怕宮人認不出他來?

步惜歡聞言抬眼,笑意打趣,問:“穿成這樣,可入得了眼?”

暮青一愣,覺得這話似有別的意思。

步惜歡只笑不語,他出宮時自然不會穿成這樣,他是戴了面具穿了侍衛的衣衫的,只是來見她前,會有人將他的衣袍備好,他在馬車裡換了才來的。

此事暮青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不由無語。

步惜歡見她的臉色頗為好看,不由笑著調侃道:“怎不說話。”

“無話可說!”暮青搖搖頭,收了棋譜,執了棋子便往棋盤上落了一子。

步惜歡低低笑了聲,無妨,她無話,他有話便好,“下回我來時,可要穿女兒裝給我瞧瞧?”

說話間,他也執棋落下一子,白子如玉,指如明月。

暮青忽然便想起早晨睡時解了束胸帶,險些被楊氏撞破女兒身的事,不由臉色冷沉,執子往棋盤上啪地一落,棋盤上的棋局不見殺伐,少女落子的氣勢卻雷厲如刀。

步惜歡不知今早之事,只以為她不願,悠悠嘆了聲,落子。她的都督府裡除了月殺,其餘人皆不知她是女兒身,讓她在閣樓裡放套女子的羅裙自然不妥,她不願是必然之事,他也就是說說罷了。

兩人之間再無多餘的話,漸漸的都盯著棋面,專心行棋。

行過幾手,步惜歡唇邊漸漸噙起高深的笑意,道:“不愧是我朝一僧一道所佈的殘局,果然高明。”

此局看著平淡,實則子子牽連,動一子則全域性動,處處是軟勁,處處見緩手,此處死,那處生,無解。

暮青也想不出解法,只覺這局棋如兩位內家高手過招,爭的並非勝負,亦非大勢,究竟這局棋的深意在何處,怕是一日兩日也看不透。她搖搖頭,把棋子丟進了棋盒裡,又拿出經書翻了翻,道:“殘局解不開,經書看不懂,和尚的話果然是這世上最難解的。”

“或許,空相大師之意就是無解呢?”步惜歡瞅著棋面道。

“何意?”暮青抬頭。

“隨口猜猜罷了。”步惜歡懶洋洋地將棋子擲進棋盒,把棋譜拿來翻了翻,“前頭之局都有勝負,唯這最後一局無解,或許本就不是要你解。空相大師乃得道高僧,他昨夜與你說的話定然句句都有深意在,只是機緣未到,勸你不必多思,多思也未必有解。”

機緣未到,又是這話!

暮青此時才算有些佩服步惜歡的耐性了,他倒看得開!這世上未解之謎很多,她懂,可是她的職業習慣使然,解不開一件事,她會覺得渾身難受。

“你以前可沒說過,你還會下棋。”步惜歡不再說這事,放了棋譜笑看暮青。她不但會下棋,能與他對弈,且解的是如此難解的殘局,她的棋藝甚高!

“你也沒問。”暮青道。

“今兒發現了,那便不解這殘局,你我對弈一局?”步惜歡興致頗高。

“改日吧。”暮青道,“你還是早些回宮的好,待這案子破了,我沒了心思再下棋。”

待這案子破了,還有別的案子,她何時能沒心思?

步惜歡瞧了暮青一眼,卻也不強求,一生很長,總有機會的。

這晚步惜歡早早便回了宮,暮青執著地又解了兩日殘局,還是解不開,刺月部的隱衛卻將木匣子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