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都督來了,怎敢沒有?沒有小的也給您打出去一個,把您給請進去!”鬼奴慣會哄人,說話間便笑著將暮青給請上了二樓一間雅間。

一會兒,茶點送了來,那龜奴走時笑道:“都督何時要姑娘相陪,您只需喚小的一聲兒,小的將人領進屋來給您挑!”

暮青淡淡應了聲,那龜奴便下去了。

門一關,屋裡便靜了,暮青回頭,見身旁坐著的人一張貌不驚人的臉,端起茶盞的風姿卻雍容優雅,瞧他要喝茶,暮青抬手便往茶碗上覆,皺眉道:“別喝,這種地方有病的不少,誰知道這茶具乾不乾淨。”

那人將茶盞往旁邊一讓,淡淡看了暮青一眼,懶聲道:“茶燙!手伸來做什麼?也不怕燙著!”

男子斂眸,話裡含著斥意,眉頭都皺了起來。暮青瞧著,有些鬱悶,誰讓他跟來的!

她本是想帶著月殺來,哪知步惜歡一聽,宮也不回了,要月殺找了張面具回來,穿了她親兵的衣袍便跟來了玉春樓。她剛到盛京,府裡的人深入簡出,除了月殺,很少帶別人出來,還好玉春樓裡的龜奴不認得她身邊的人。

“嫌髒還來。”步惜歡見暮青面色沉鬱,說話時語氣已和緩了些,他將茶盞放去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也一併丟去了桌上,抬眼時見她臉色還難看著,不由笑了笑,問,“你那宅子是小了些,要不趕明兒換座大的,給你拿來藏嬌?”

他可還記得她要娶五百個媳婦的話。

“不必,宅子小,美人少,我自己掙,自己養!”暮青說話間起身來到窗邊,臨窗望進大堂。

步惜歡笑了聲,瞪了暮青一眼,隨手抓了把盤子裡的果子,剛抓到手裡就想起她說不乾淨的話,隨手又扔了進去,問道:“來玉春樓做什麼?”

她是不會因好奇而來這等地方的,既然來了,必有所圖。

“掙銀子!”暮青轉身便出了房間,下了樓去。

玉春樓大堂裡設著賭桌,卻與賭坊不同,官字號的青樓尋常百姓的腿邁不進來,能來的都是士族貴胄子弟,圍著賭桌的都是紈絝公子,穿的是錦袍,作陪的是美姬,賭的是大額銀票。

荷官搖著骰子,一群公子賭著大小,輸紅了眼時,風度不比市井痞子好到哪裡去。

一人一把將桌上銀票掃去地上,怒道:“晦氣!”

旁邊有人幸災樂禍,笑道:“我說曹公子,人逢禍事運氣總是衰些,我看你還是別賭了,免得輸狠了,回去還得挨家法。”

這位曹公子正是戶曹尚書家中的庶子曹子安,那日相府別院詩會,他觸怒元修被趕出了府,回去後便捱了父親一頓家法,忍著一身傷被抬去相府給元修賠禮請罪,元修不見他,他又被抬了回去。此事不僅讓他在家中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還讓他在京中士族子弟間丟盡了臉面。

他雖是尚書府裡的庶子,但生母是大興富商南魏北謝的謝家女,金銀不缺,他又擅詩畫,精於琴道,在府中一干兄弟裡屬頗有才氣的,因此向來得爹的寵,自小沒受過多大委屈。別院詩會的事一出,他頭一回捱了家法,在府中養了幾日,如今傷雖沒好,但行動無礙,因在家裡待著煩悶,又有幾日沒見蕭姑娘,心中甚念,夜裡便偷偷跑來了玉春樓。

他本是想來見見蕭姑娘,在他眼裡,世間都是俗人,唯獨蕭姑娘高潔,懂他的詩畫琴音。但人逢禍事還真是運氣衰,蕭姑娘今夜撤了紅牌不見客,他鬱悶之下只好來賭桌上解氣,哪知越賭越輸,竟是一回也沒贏過!

“本公子就賭到天亮了!不信贏不了!”曹公子被人揭了痛處,面上掛不住,自不肯走,從懷裡掏出張千兩銀票來便往賭桌上一拍,啪的一聲,聲音響亮。

旁邊一眾公子們瞧了眼那銀票,笑容刻在臉上,心裡大多不是滋味。

盛京城裡沒哪個庶子有曹子安這麼會投胎,姨娘是謝家女,爹又是戶曹尚書,手裡的銀子花不盡,一些府上的嫡公子都沒那財力夜擲千金只為求見蕭芳一面,他卻眼都不眨一下。

“本公子不缺銀子,有本事的就看看能贏多少去!”曹子安看著身邊一眾公子的臉色,心生快意。

這時,聽一道聲音自身後來,“我缺銀子,我跟你賭!”

那聲音分外的冷,眾公子齊齊轉身,看清來人,大堂裡頓靜!

怎麼會是她?

江北水師都督,週二蛋!

暮青望向曹子安,問:“我缺銀子,曹公子敢賭嗎?”

她今日沒出府,但不是什麼事都沒做,她派人出去打探了曹子安近期的情況,晚上時月殺來報,說曹子安來了玉春樓。上回在別院詩會上聽說他喜愛玉春樓裡的蕭芳,但蕭芳恃才傲物,一日只見一人,一回只一個時辰,還不是誰都見,她並不怎麼瞧得上曹子安,不是回回都見他,曹子安鬱悶時便會在玉春樓裡賭錢。

而前些日子他詩會上受辱,心裡定然苦悶,不管今夜蕭芳見不見他,暮青知道,他都一定會在大堂裡賭錢。

因此,她便來了。

她今晚的目標並非曹子安一人,但曹子安首當其衝。

暮青掃了眼面前的紈絝公子們,西北軍撫卹銀兩貪汙一案,就從他們身動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