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宮內廷總管,太皇太后的人?

暮青目光結了冰,寒聲問:“你是說,殺我爹的幕後真兇是太皇太后?”

“下毒之人是安鶴,太皇太后有沒有口諭就不得而知了。安鶴自太皇太后進宮起便跟著她,九皇子夭折,她閉門不出那三年也未曾棄主,是而元家掌權後,安鶴當了盛京宮的內廷總管,這些年來頗養了幾分跋扈性子,宮內宮外處處是其爪牙,太皇太后感念當年,這些年來便縱著他,連他在宮外私開象姑館之事都未管。”步惜歡看著暮青寒著的臉色,嘆了口氣,他與元氏有殺母之仇,這會兒卻得替她說話。

“你的意思是,毒殺我爹可能是安鶴自作主張,與太皇太后無關?”

“嗯,有關無關查了才知。”步惜歡淡道。

她若將元氏當作殺父仇人,他倒是無妨,但他知道,天下無冤乃她一生所求,殺父元兇若是錯冤了人,她這一生都會留下心結。他不願看到,寧願實言相告,讓她將此案查個清楚。

暮青深看步惜歡一眼,她知道這番話對他來說有多難。

其實,她不相信安鶴背後無人指使。

爹是中毒死的,安鶴性情跋扈,這等人若殺人,大多喜歡刀槍棍棒等暴力之法,毒殺不會是首選。尤其爹是仵作,在安鶴這等人看來不過是賤籍蟻民,何需用毒?

安鶴背後八成有人指使,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太皇太后。柳妃死後,她下懿旨將龍船上的侍衛和服侍柳妃的人全都賜死滅口,爹驗過柳妃的屍身,被滅口也是有可能的。

但這只是八成可能。

還有兩成的可能是安鶴自作主張,她驗屍時,曾聞見爹嘴角有淡淡的杏仁味兒,那毒含有氰化物,不易煉製,若是新毒,許有拿人來驗毒的可能。但這只是推測出來的可能性,到底是不是,查了才知道。

“安鶴平時何時出宮?開的象姑館是哪家?”暮青問。

“你要去象姑館?”步惜歡笑著,眉卻挑得老高,他有點後悔剛才跟她說象姑館。

“不然你指望我在宮裡問他?”

“他在宮外,你也難憑一己之力審問他。他乃大內高手,你不懂內力,很難擒他。你若想擒他,需等些日子,待我得閒,與你一起。”步惜歡道。

暮青看了他一會兒,飯菜漸冷,男子的笑容卻暖著心。

“好。”暮青應下,她想為爹報仇,但不會魯莽行事,已經等了半年,也不怕再等些日子。

暮青望向窗外,廊下燈光斜斜照著窗子一角,隱約見雪花糊了窗紙,聽風從湖邊來,低如夜哭。

爹,害你之人就快查到了……

“去歇著吧,時辰不早了。”步惜歡的聲音傳來,暮青回神時見他已來了她身邊。

剛得知殺父兇手之事,她哪裡睡得著?這一夜定是要不眠了。但步惜歡深夜出宮,想必要早些回去,暮青便沒說什麼,起身入了帳。

步惜歡打了帳簾兒進來,坐在床邊替她掖好被角,卻不肯走。暮青一看他那懶洋洋的笑就果斷翻身,面朝裡躺好,免得被吃豆腐。

身後傳來低沉的笑聲,步惜歡瞧著暮青,見少女肩頭線條柔美,如見天上月,清冷獨好。他抬手攏了她的髮絲,細細整理,安放在枕旁,見青絲如雲頸如玉,他忍不住輕輕撫上那玉頸。暮青肩膀微顫,感覺男子指尖兒溫熱,沿著脖頸劃過,像羽毛撓在心裡,癢不可言。她閉眼忍著,不出聲,不回身,聽身後男子又笑了聲,隨後便覺得脖頸一痛,那痛極輕,像被人點了一下,她心神一凜,沒來得及思考便覺得睏意襲來,抵不住眼皮的沉重,漸漸睡了過去。

步惜歡在床邊靜靜坐了會兒,又替暮青掖了掖被角,這才起身出了閣樓。

風雪正急,月殺立在廊下,見步惜歡出來跪道:“主子。”

“嗯。”步惜歡淡淡應了聲,負手望著院外的大雪,問,“神甲之事如何了?”

“今夜剛收到傳信,刺部已到關外,算算關外到盛京的日子,如今應該已經下了孜牧河。”月殺稟道。

西北軍回朝前,他們便將地宮裡的毒蟲裝在罐子裡,秘密送了回來,瑾王爺不愧是毒醫聖手,解藥年前就研製好了,西北軍尚未進京,解藥就已送往邊關了。刺月在西北的暗樁因上俞村一事傾巢動過一回,之後便立刻撤出了西北,元修在地宮裡得知他是刺月門的人之後,曾命軍中暗查過刺月門留在西北的暗樁,因為撤得早,他什麼也沒查到。他一走,暗樁重返,拿瞭解藥便想辦法混出了關城,算算時日,應該下河去了。

“五日後,新的聯絡就會到。”

“嗯。”步惜歡又淡淡應了聲,道,“這幾日宮中事忙,你多看著她,莫讓她去城中的象姑館。”

“是!”象姑館?那女人還想去象姑館?她還想幹嘛?

月殺低著頭,眉頭狠皺起來,再抬頭時見步惜歡已在院門口,衣袂舒捲,送大雪入院來,地上雪色瑩白,不見腳印。片刻間,人已被院中桃枝擋了,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