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的心意朕心領了。”步惜歡未回頭,只聞北風呼號,男子聲音懶得讓人想起慵春午後的陽,“朕親自選。”

“陛下!”元修微怔,與顧老將軍互看一眼,正欲攔,見步惜歡負手出了帳去。

萬軍忽靜,只餘風號,坡上新軍齊望御帳外,見風雪裡立一人,天地白茫,那人慢步而行,衣袖舒捲,若天池裡乍開紅蓮。他向馬群行去,元修與顧老將軍跟出,暮青和魯大隨後而行,聽步惜歡的聲音傳來。

“嗯?”

那聲音帶著幾分興味,暮青循著步惜歡的目光望去,見馬群已馳過御帳,往遠處而去。戰馬賓士如電,行動頗快,御帳前一晃便過去了,她一時未瞧見有何不對,目光便隨著戰馬一路遠去,見馬群漸漸繞往御帳對面,風雪遮人眼,馬場遼闊,暮青目力難及,只覺馬群有些亂,不知出了何事。

元修面色一沉,問:“怎把它趕來了?”

“啥?”魯大沒元修的目力,一時未瞧出來,待馬群又奔過來,他才瞪眼張嘴,“啊!”

風雪灌了一嘴,魯大卻沒合上。

暮青盯著馬群,這才發現馬群裡空出一塊,幾匹戰馬與其中一匹馬保持著距離,那馬通體雪白,唯兩隻耳朵和四蹄是黑的,瞧著比馬群裡的領頭馬還要神駿。

它被夾在馬群裡,周圍的戰馬皆與它保持三尺之距,隨著馬群跑了一圈兒,它似不願跑了,想出馬群,外圍的戰馬速速讓開,向前奔的馬群便顯得有些亂。

一匹棗紅馬讓得慢了,那白馬忽然揚蹄,長嘶一聲,刺破呼號怒風,盤旋直上,雲層似開,日色忽明!那棗紅馬生生被踢翻滑出,雪濺丈高!

馬群受驚乍亂,那白馬噴了個響鼻,馬尾一甩,昂首出了馬群,溜達著去了馬場中間的開闊處。

坡上萬軍起呼聲,議論紛紛,皆道好烈的馬!

“孃的!”魯大不顧聖駕在此,開口便罵,轉頭問那親兵,“咋回事?咋把它趕來了?”

那親兵撓撓頭,喊冤道:“將軍,這不能怪俺,這野馬本就是放養的,您挑的戰馬太多了,大概是馬群進來時把它給擠進來的。”

“野馬?”步惜歡回身笑問。

“是。”元修回道,“此馬乃關外跟回來的,烏爾庫勒草原上的野馬。”

“既是野馬,為何會跟回來?”

顧老將軍一笑,回道:“陛下有所不知,軍中改良戰馬,大將軍常率將士們在草原上套野馬,去年五胡叩關不久,我軍與五胡聯軍戰於烏爾庫勒草原西野,戰後打掃戰場,發現了野馬群。大將軍率將士們將野馬群全都套了,唯有此馬套不住,此馬是那馬群的野馬王,野馬群隨軍入關,此馬便在後頭跟著,一路跟了來。因其性子烈,不願待在馬廄,大將軍便下令散養在馬場。”

“正是。這一年邊關戰事緊,臣還未來得及馴服此馬,驚駕之處,望陛下恕罪。”元修道。

“哦?”步惜歡一笑,望那野馬王一眼,抬腳走了過去。

“陛下!”顧老將軍驚住,匆匆跟過去,一路喊,“陛下不可靠近此馬!此馬……”

話未說完,步惜歡已在那白馬前三尺停下,保持方才那群戰馬與它保持的距離。

那馬刨開地上的雪,正吃草,眼皮都沒抬,便冷淡轉了個身,去吃身後的草,把屁股對準步惜歡,順道踢了踢雪,雪隨風撲去後頭,步惜歡含笑走開,那雪撲了趕來的顧老將軍一臉。

步惜歡保持三尺之距繞了個圈,繞去那馬面前,那馬剛要吃草,見他來,依舊懶得給眼神,轉了個半身,繼續找草吃。

步惜歡瞧著那馬,笑意漸深,這性子……怎瞧著像一人?

“朕與你行個交易。”他沒再去那馬面前,倒與那馬聊了起來。

那馬噴了個響鼻,繼續吃它的草。

步惜歡兀自說他的話,“朕今日考校軍中騎射,你若助朕一回,朕放你回草原。”

那馬吃草的動作微頓,黑色的耳朵動了動。

“不僅放你回去,你的馬群朕也一起放了!如何?”

“陛下……”顧老將軍抽著嘴角。

“那些馬可還在?”步惜歡不管顧老將軍要說什麼,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