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給他們歇息這一冬,來年又要生事。”

“五胡這回元氣大傷,一冬可歇不過來。”

“俺也這麼覺得,待春日雪化,大將軍再領著咱們出關殺胡虜,準能將這些胡狼崽子都滅了!”

眾將領各抒己見,趙良義道:“你們就沒發現不對頭的地方?”

眾人皆怔,魯大問:“啥不對頭的地方?”

“呼延昊!”趙良義道,“呼延昊一夜殺盡了狄人王族,為啥留了那小王孫的性命?”

這一說,眾將還真有些不解,大家夥兒都想戰事大局去了,沒人在意這等小事,但真說起來了,還真是沒人猜得透呼延昊的心思。

“你如何看?”元修問暮青。

“兩種可能。一是呼延昊三歲時發生過特殊的事,在他心中留下了較深的感情印象,三歲的小王孫家破人亡,在他眼裡像看到當年的自己,所以他沒將那孩子殺了。二是呼延昊對王族的仇恨太深,他留著那孩子,打算讓他嚐盡他幼年時所遭受的一切。讓探子探知一下小王孫在部族過得如何便知道是哪種原因了。”暮青道。

雖早知暮青睿智,但方才的疑問頃刻便解了,眾將還是有些驚詫,唯獨元修一笑,果然呼延昊的心思在她眼裡無所遁形。

眾人說話的工夫,另有幾名將領陸續進了廳來,見過禮後,幾人入席,人都到齊了後,約莫一盞茶的工夫,聽外頭有宮人報道:“聖上駕到——”

廳中一靜,元修率眾將起身,恭肅垂首,門吱呀一聲開了,眾人跪道:“恭迎聖駕,吾皇萬歲!”

北風捲著雪沫掃進廳來,青磚地上徐徐拂開,若湖波瀲灩。一人在湖波里漫步,腳步聲叩著青磚,清聲緩落,漫不經心。眾將只見鮮紅衣袂如雲,自眼前行過,漫然去了上首,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諸位愛卿,平身。”

“謝陛下。”元修率眾將起身,卻未坐下。

“都入席吧,今兒乃朕宴請諸位愛卿,君臣同樂,不必拘著。”

“謝陛下。”眾將這才坐了。

軍中無女子,自然沒有歌姬舞伶,亦無鼓樂吹彈,宮人們進了膳來,眾人皆用得拘謹難受,唯暮青不受影響,照常用膳。

步惜歡笑著瞧了她一眼,目光便轉開,看了眼眾將,道:“朕登基十八載,得愛卿們戍守西北邊關,朕心甚慰。眼下年節將近,往年盛京宮中有圍獵之俗,以考校皇家士族子弟騎射之功。如今朕在西北,大雪封關,難以圍獵,朕決意擇一馬場,同眾愛卿一較騎射,一來兩軍休戰,眾愛卿武藝不可廢,二來也算君臣同樂,愛卿們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廳中無聲。

有人憂,有人怒,有人嘲,眾將皆低著頭,將神色掩了。

憂者憂西北馬烈,聖上雪天騎射,萬一墜馬摔著,西北軍難辭其咎。

怒者怒西北軍戍守邊關,這場戰事打了近一年,數萬將士血染沙場,聖上來了,只一句話便扯到君臣同樂上去了。

嘲者嘲那一較騎射之言,聖上行事荒誕,沉迷男色多年,這身子骨兒能上馬背就不錯了,怎有與軍中虎將一較騎射之能?他們可是上過戰場殺過敵見過血的,與盛京那幫紈絝子弟可不同。

唯有暮青神色不動,瞧著上首,見步惜歡懶撐著臉頰,笑望西北軍眾將領,桌上的菜只動了幾筷,似對吃食不感興致,只對馬場騎射之事頗為上心。

暮青的目光在步惜歡撐著臉頰的那根豎起的手指上定了定,知道他此意頗深,絕非只是想騎射玩樂這麼簡單。

這時,元修放下碗筷,起身道:“臣領旨。”

眾將領互看一眼,既然大將軍同意了,他們也只能遵從。

“那好。”步惜歡笑道,“明日傳軍中都尉以上將領比試騎射,就在這石關城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