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進來之後,施禮,道:“陛下,老臣求見,是有要事稟告。”

李璟點點頭,示意他坐下再說,又讓人送來了茶水。

周宗道:“陛下,今日老臣出城,聽見一首歌謠,似乎意有所指。”

“可是‘李花落,楊花開,三月揚州分外明’這首?”李璟問道。

周宗略有些驚訝,道:“啊,原來陛下已經知曉。”

李璟點點頭,道:“適才已經有人稟報於朕,只是朕想不明白,這個所謂的‘楊花’是何人?”

“必然是楊吳皇室後裔。”周宗說道。

“朕也如此認為,不過,楊吳皇室後裔都被關押在海陵,更沒有掌握兵權之人,如何能顛覆朕的大唐社稷?”李璟搖搖頭,表示不解。

周宗皺起眉頭,道:“老臣也思慮萬千,想了又想,只覺得有一個可能。”

“周愛卿,什麼可能?”李璟急忙問道,事關社稷,他也變得極為敏感。

周宗道:“如今朝廷上下,雖說也有楊姓之人當官,但目前而言,風頭最盛的,當屬順天節度使楊璉,老臣總是覺得,此人與前朝舊太子同名同姓,頗為蹊蹺,此事不能不防哪。”

李璟一挑眉,道:“周愛卿,你這話的意思是,楊花指的便是楊璉?”

周宗搖搖頭,道:“陛下,微臣並非這個意思,但這首歌謠十分可疑。”周宗沒有把話說滿,畢竟他知道,如果直指楊璉,必然會引起齊王的不滿。

李璟抿抿嘴,對於周宗的這種態度有些不滿,他剛才的話已經表示的很明顯,但此刻又故意說不是如此,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周宗說完事情之後,站起身來告辭。

李璟因為周宗的話陷入了沉思,難道說,這個人真的是楊璉?說起來,楊璉是從江湖人士起來,短短數年,就成為節度使,當然了,這些都是憑他本事掙來的,而且他也曾經與齊王李景遂、鄂王李景達等人試探過,證明這個楊璉並不是前朝的舊太子,而且楊璉說話,帶著一口的秦腔,與江南一帶的口音截然不同。

再說,楊璉無論身形還是相貌,都與前朝舊太子不同,尤其他臉上有一道刀疤,根本不可能是前朝舊太子嘛!

李璟踱步,思考了很久,內心否定了這個想法,可是,司徒周宗為什麼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事?而且他過來,就是為了這事,令李璟心生疑惑。這一切太湊巧了,莫不是有人在背後推動不成?

想到這裡,李璟又想起了兩個字:黨爭。這些年,那些個烈祖舊臣,仗著立下功勞,分成了幾派,為了各自的利益內鬥不已,李璟前兩年開始,痛下決心整頓,馮延巳馮延魯乃至於陳覺等人,或被貶職或被流放,而在去年末,閣老宋齊丘告老還鄉,與韓熙載、徐鉉等人的爭鬥,總算告一段落了。可是,周宗來訪,顯然有人指使,難道是韓熙載徐鉉?

李璟想著,眉頭皺了起來。

歌謠流傳的很快,短短數日內,金陵城內就有無數的小孩,一邊唱著一邊跳著,不少路過的大人居然也學會了。有些文化的,知道這首歌謠非比尋常,嚴令家人不得傳唱。可是更多的百姓根本不懂,只覺得這首歌謠朗朗上口,利於傳唱。

楊府,陳鐵、朱琦、陳可言、潘承佑以及部分禁衛軍的都頭指揮使,在楊璉府上喝著酒,這幾人中,雖然有武夫是大老粗,什麼都不懂,但有陳可言這等出身於世家的子弟,有飽讀詩書的潘承佑,自然不難看出歌謠是有心人所為。

“真是欺人太甚。”一個叫做王建封的都虞侯很是氣憤,悶悶地喝了一口酒,表情鬱悶,難以言表。

楊璉淡淡一笑,道:“王都虞侯,好好喝酒,為何這般暴怒?”

王建封嘆息了一聲,道:“這個朝廷,有功不賞,當真是令人傷心。”

楊璉笑了笑,知道王建封與其說是為自己不滿,不如說為他自己不滿,當年大唐取建州,王建封第一個登城,後來陳覺等人攻打福州,又是他率兵五千,奪下福州東武門,但事後王建封與諸將爭功,率先帶兵撤退,以至於被李弘義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唐兵兵敗,源於王建封的私自後撤。

事後,李璟害怕王建封造反,因此調他回京,領禁衛軍,做了一名都虞候。王建封本來是信州刺史,雖說與都虞候都是從五品的官職,但在天子腳下,卻少了許多收入,這讓王建封十分不忿。

這一次楊璉拿下福州,他也有功勞,這時見楊璉被禁足,又有人對楊璉設計,很有可能到手的功勞煙消雲散,怎能不讓王建封破口大罵呢?

“王都虞候,來,我敬你一杯。”陳鐵笑道,臉上卻帶著幾分苦澀,他也想立功,但目前的情況而言,似乎有被剝奪的趨勢。

王建封與陳鐵喝著酒,潘承佑靠近了楊璉,低聲道:“楊節度,這事情看起來不妙。”

楊璉點點頭,同樣低聲道:“這幾日,金陵城中,風起雲湧,想來歌謠陛下已經知曉,但他沒有讓我進宮,甚至派兵來抓我,證明他至少對我還是信任的。”

潘承佑目光炯炯,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眾人,抿著嘴想了想,道:“楊節度,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事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楊璉舉起酒杯,道:“多謝潘寺卿。”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喝酒,感情又近了幾分,潘承佑又是閩人,與陳鐵、林仁肇等人關係莫逆,潘承佑自然有親近的意思。這時,楊璉想起來,林仁肇在海州留守,這數個月以來,可是苦了他了。

這頓飯吃了足足兩個時辰,好幾人都喝醉了酒,楊璉派人把他們送回去。在屋子裡洗了一把臉之後,醉意稍退,楊璉便在院子裡踱步,今日宴請眾人,沒有它意,而是奪下福州,眾人都有功勞,喝一頓酒,增加感情罷了。

不過,從這場酒裡,楊璉看到了很多問題,不少人對天子還沒有決定對有功之臣進行賞賜很是不滿,沒有賞賜,誰又會替天子替大唐賣命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