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在摺子裡寫的很清楚,馮宰相、陳樞密使、宋司空等人結黨營私,禍國殃民。那神武軍的一個將虞侯,戰敗還得到升遷,居然位列從五品,實在是可恨。”韓熙載個性高傲,卻藏不住話,對楊璉本來沒有意見,但一想到他居然比自己的品階還高,又是李徵古一黨,便覺得生氣,忍不住說了出來。

李璟眉毛一挑,他不需要看這篇文章,就知道里面的內容了。按捺住性子,李璟道:“好吧,朕已經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

韓熙載一愣,見李璟面有倦色,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陛下聖明,想必會給臣一個答案。”說著,退了下去。

李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瞌睡都沒了,太常博士,主要是掌管五禮,韓熙載在這方面,做的不錯。然而讓李璟最滿意的,是韓熙載專心做事,不參與黨爭,很多事情交到他的手裡,都辦的很漂亮。可是最近韓熙載的表現,卻令李璟非常失望。

而且韓熙載剛才的話,前半截空口無憑,後半句則透露出濃濃的怨氣。難道說,朕讓他做太常博士,特賜緋袍,還不能滿足他的虛榮心嗎?開啟摺子,李璟匆匆看了一遍,心中更加不悅,頓時睡意全無,索性站起身來,翻閱摺子。

案几上的摺子很多,李璟隨便抽了幾份來看,有宋齊丘宋司空的,也有馮延巳馮宰相的,他們的摺子都透露了一個意思,福州戰敗,是運氣不佳,大唐國力鼎盛,自當開疆拓土,恢復大唐的天下。一次的失敗算不了什麼,當年大唐赫赫有名的唐太宗不也敗過嗎?

李璟微微皺眉,隨後,他又翻閱了幾份摺子,徐鉉、孫晟、常夢錫等人的上書,卻都透露出一個意思,那就是要嚴懲戰敗的陳覺、馮延魯等人。

“這朝廷,要亂了啊!”李璟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最煩的事情又要來了。

就在李璟說著這話的時候,楊璉同樣也說著一樣的話。

林仁肇、陳鐵坐在楊璉對面,三人正在同飲。

“據齊王說,韓熙載、徐鉉、孫晟等人已經上書彈劾陳覺、馮延魯等人,齊王已經按照計劃,將這些摺子送到了天子的書房。”楊璉說道。

陳鐵有些不解,道:“楊指揮,陳覺、馮延魯雖然沒有直接支援齊王,但他們都是宋齊丘的黨羽,而齊王與宋齊丘交好,為何要將這些摺子遞給陛下?”

林仁肇笑道:“堵不如疏,陛下早晚會知道。更何況那韓熙載曾經是東宮的舊臣,深得陛下信任,若是不遞這個摺子,韓熙載也會想辦法讓陛下知道。”

“不錯。”楊璉點點頭,喝了一口酒,又道:“金陵暴風雨即將來襲,諸位不妨擦亮眼睛,看一看這一場龍爭虎鬥,誰會笑到最後。”

三人簡單聊了聊,便各自散去,如楊璉所言,大唐朝廷很快就變了顏色。

福州戰敗的陳覺、馮延魯、王崇文、魏岑等人先後被押送回京,李璟下令,將四人關押在天牢中,每日只給吃喝。陳覺、馮延魯等人上書求見陛下,但李璟不為所動,壓根不去見他們。

楊璉覺得,這個時候,韓熙載又要動手了。果不其然,韓熙載再度上書,要求嚴懲陳覺、馮延魯等人。隨著韓熙載的首先發難,與其交好的孫晟、常夢錫、徐鉉等人也紛紛上書,一日之間,竟然有五十多份彈劾陳覺等人的摺子,每個摺子的內容都差不多,那就是要嚴懲陳覺、馮延魯等敗兵之將。

李璟看著堆積如山的摺子,頓時覺得頭都大了,與韓熙載等人不同,宋齊丘、馮延巳等人保持著沉默,彷彿此事與他們無關一樣。不過,楊璉卻有些擔心,畢竟他獻計給齊王,齊王只是利用他的身份,這才壓制了宋齊丘、馮延巳等人的想法。但如果韓熙載、徐鉉等人不依不饒,恐怕馮延巳會忍不住出手,畢竟馮延魯是他親弟,他總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家兄弟身亡。

圍繞著福州戰敗、蘇常戰敗兩件事情,大唐朝廷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中,不僅朝廷百官在討論著此事,百姓在市井中,也在談論著。有人說,馮延巳、馮延魯、陳覺等人互相勾結,如今福州戰敗,兩萬多士兵或死或被俘,令這些士兵的親人十分傷心。馮延魯、陳覺的罪一定要治,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也有人說,勝敗乃兵家常事,誰能保證一輩子都打勝仗?再說了,打仗總是要死人的,若是怕死,還當什麼兵?還不如回家種地去!

一時之間,金陵城中各種說法都有,楊璉的酒樓很好地起到了收集情報的作用,每日在酒樓裡高談闊論的書生更是不少,他們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一副老子全天下最懂,就你不行的樣子,令楊璉連連搖頭。

並非楊璉瞧不起書生,而是這群書生不成。宋齊丘雖然專權,甚至結黨營私,卻極為有才,輔佐李昪奪取楊吳江山,他是首功,這樣的書生,才有經天緯地之才。

朝廷的這場爭辯足足持續了半個月,誰也沒有成為贏家,至少天子尚未表態。可是這個時候,又有不好的訊息傳來。託福州之敗,大唐潰兵進入泉、漳二州,燒殺搶劫,引起民憤,舊閩國將領留從效大怒,率兵趕走了大唐軍隊,成為了泉、漳二州的實際統治者。

這個訊息,猶如晴天霹靂,將大唐朝廷震得久久回不過氣來,想想大唐這幾年用兵閩地,幾乎是一無所獲,還付出了數萬士兵的陣亡、上百萬石糧食的消耗,當真是得不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