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地如蒸籠,陽光如烈焰,一切都顯得懨懨不振。馬車在鄉道上緩緩行駛,路邊的楊樹紋絲不動。悶熱,無風,空氣滯濁。蟬聲嘶力竭的叫嚷著。她坐在馬車裡,看著蒙圩百無聊賴的抓著一根狗尾巴草趴在窗邊揮舞著。

一行二十餘人。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武師六名,其餘的都是宅邸裡的丫鬟和僕人。他們不像是江湖中人,反倒是世家富戶。

到了莊子,早有人在那裡恭候。男人,女人,小孩,恭恭敬敬的迎接著他們。冰鎮的酸梅湯,夏季水果,又打來了井裡的涼水讓他們梳洗涼爽,又一邊給他們扇著扇子。

這是愜意的生活,平靜,舒適,容易讓人墮落。

蒙圩對於莊子內外的事情很新奇,每日天不亮便往外跑,回來的時候又蓬頭垢面如同乞丐一般,不幾日他的面板便曬得黝黑。她對此也不制止,只是莊子裡的一些繁瑣事務讓她頭疼,不去管呢又怕底下里的人驕縱欺主,管起來又覺得繁瑣駁雜,沒完沒了。看著蒙圩那歡快的樣子,她心生羨慕,若是能年輕十來歲,她倒是也願意每日裡往外跑。

底下人說,三爺跟一群農夫在一起,每日裡跟著在田間轉悠。

底下人說,三爺跟村子裡的孩童在一塊玩,熟絡的都不分身份了。

好奇農事,嬉戲山野,孩童的天真爛漫,讓人豔羨。

灼熱的陽光擋不住孩童們的頑皮,攔不住他們的天真,更驅散不了他們對萬事萬物的新奇。

有一天,晌午,陽光照得人眩暈,沒有風,大地如蒸籠。村莊里人都躲在了家裡午睡。她自己在院落的一棵梧桐樹下躺著,眯著眼睛看那陽光透過樹葉灑落下來。蒙圩在屋裡,似乎在寫什麼東西。她的手裡還有一封丈夫派人送來的信,他已離開荊州,正在趕回的路上。信裡有一句提醒:荊州之行不順,小心有人襲擾。

她伸手端起一杯茶,輕輕啜飲一口,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絕影已經崛起,無論資財還是無力,都足以抗衡龍門、洛蒼任何一家。無論誰想對付絕影,都絕非易事。放下茶杯,她沉吟著,心裡暗暗思量丈夫的提醒。正要起身,忽然眼角一抹光閃劃過,她猛然竄起,一支飛鏢哆的一聲釘在了躺椅上。她旋身而起,裙子飛舞,整個人如同白鶴,曼妙而絢麗。

嗖的一聲,又一支飛鏢朝她飛來。

她抓起一隻水缸呼的一聲拋了出去。飛鏢擊中水缸,水缸破碎,卻仍舊朝著圍牆砸去。而她側身避開,一腳挑起一塊石磚,輕輕一掃,石磚嗤然射向圍牆。

“嫂嫂,怎麼了?”

這時候,蒙圩忽然抓著一柄單刀跳了出來。她飛身到得他的近前,奪過單刀,嚴肅的道,“呆在屋裡,不要亂跑。”瞬即一個騰空,躍上圍牆。圍牆下有一攤血跡,人卻不見了。她抓著單刀冷笑一聲,飛落下來,瞬即沿著圍牆朝前走去。

這時候,武師們都被驚動了,連帶著莊子裡的男人們都手持兵刃農具跑到了外院。

襲擊者不止一人。

夜,終於有了風。梧桐樹嘩啦啦作響。一片烏雲橫在空中。

襲擊的人共有七人,死了三個,被生擒的三個,一人逃走了。

這些人來自荊州。沒想到信才到,他們卻已摸到了莊子這裡。這些人可不簡單。若說他們只是遊寇,那他們如何能夠如此快的掌握他們的行蹤,又如何如此快的出手襲殺?他們是一個組織裡的人,這個組織的觸手已經伸到了絕影的地盤上。

她朝幾個武師吩咐了幾句,待其他人都走後,她便坐在了蒙圩的身邊,一口飲下了杯裡的茶水。

“害怕嗎?”

“不怕。”

“真的不怕?”

“嗯嗯。”

看著蒙圩那嚴肅認真的樣子,她噗嗤一聲笑了,伸手在他的額頭點了一下,道,“我們有敵人,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所以,我們無論做什麼去哪裡,多要小心警惕。你是你哥哥的軟肋,雖然你習武也有多年,但到底只是築下了基礎,實戰經驗還是欠缺,你若是被那些人抓住,你哥哥必然慌亂失措,偌大的絕影便將頃刻陷入覆滅境地。現在開始,直到你能保護自己,無論去哪,都要跟嫂嫂說,要有武師陪同,聽到了嗎?”

“嫂嫂,我會強大起來的。”

“持之以恆,嫂嫂相信你能成長起來,如參天大樹一般保護嫂嫂和你哥哥,也能保護絕影。蒙圩,絕影就像一個大家庭,大家都是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他們保護我們,我們也要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