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更重,卻已是戌時時辰。

雨幕更深,屋簷上的滴水如飛瀑似的。

歌喉婉轉,低沉而淒涼。管絃聲噎,起承轉合之間襯托出那淒涼的層次來。

女人們的強自笑容,男人們那駁雜而更顯醉態的身影,觥籌交錯,杯盤狼藉。脂粉的香氣與酒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變得滯濁而令人窒息。燈火昏昏,雜沓的腳步聲來來往往。

雲層更濃,低矮的彷彿隨時將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從青樓樓上遠眺,高低起伏的屋宇,黑魆魆的宛若鬼影,層層疊疊。遠近,似乎只有這裡才有人的氣息。雨水連綿,浸透了這座城,也浸透了人心。

有喧鬧,也有雅靜。雅靜的房間,閨閣韻味讓人只覺得忘卻自己的年齡、自己的背景甚至自己的職責。粉色的紗帳,盛開的嬌嫩的花,還有那如雲彩一般的錦被。

酒不醉人,人卻已是醉了。

黃遠山痴痴地看著面前婀娜多姿的女子,只覺得這世間所有的美都聚集在了面前。美能達到如此地步,真是天地鬼神也要為之嫉妒。纖薄的身姿,無瑕稚嫩的肌膚,那既妖豔又純真的氣質,她彷彿在笑,讓人在夢中。

“你可真漂亮!”黃遠山開口道。

女子痴痴笑著飄然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手,女子那柔軟的身體便倒在了他的懷裡。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虛幻。黃遠山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融化了。

“漂亮嗎?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怎麼會,我整個人都快要化了!”

“咯咯,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不然怎麼可能我們女人就讓你們男人俘獲了呢!”

“是我們被你們俘獲。”

“才不信,就算我們能俘獲你們一時,你們轉眼就把我們拋棄了!”

“那是他們,我不是。”

“你會永遠愛我?”

“永遠。”

“我不信。”

“我可以對天起誓,如有一字虛假願天打五雷轟!”

“咯咯,你真是個獨特的男人。”

“這是真的。”

“多才而又自信。”

“我可以永遠保護你,讓你衣食無憂,讓你永無憂慮。”

“那可要保護好我啊,不然那些臭男人個個都如狼似虎的盯著我,真讓我日夜難安啊!”

“誰敢窺覬你,我要了他的命。”

女子捧著黃遠山的臉,媚眼如絲,風情萬種,黃遠山提起的心難以放下,連呼吸也忘記了。女子卻在這個時候旋然而起,衣帶飄飛,如有云霞環繞。而黃遠山卻保持著環抱的姿勢坐在那裡,整個表情都呆滯了,眼睛裡也失去了神采。

果然有霧。霧氣從女子的腳下騰起。然後,婀娜多姿的女子變了。

那是一頭黃鼠狼。

舞動的尾巴,霧氣中拂動的毛髮,眼睛裡滿是譏誚的笑。

霧氣朝著窗外而去。雨水嘩啦啦的淌落下來。屋內的那束花,在冷風的拂動下,無聲的凋落。倏然,門被小心推開,兩個男孩探了進來。他們屏住呼吸,面露緊張之色,小小的眼睛滿是精銳的光芒。

“在那。”

“這傢伙是不是睡著了?”

“小心點。”

門半開。他們慢慢的走了進來,兩人手裡都拿著一柄尺餘長的刀。他們走到了黃遠山的背後,黃遠山卻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兩個小傢伙互相對望一眼,然後齊刷刷的刺出手中的刀子。刀子穿透了黃遠山的背脊,鮮血飆射出來。小傢伙呆住了,那血水濺在臉上,讓他們那童真的臉孔多了幾分猙獰。

砰!黃遠山倒在了地上,雙手仍持環抱之勢。

“他死了?”一個小傢伙戰戰兢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