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保重,臣告退!”醜顏緩緩退去。

門合上,殿內殿外卻是兩個世界。兩個人,不同的心思。醜顏靜靜的站在石階上,眯著眼睛望著那飄著細雨的夜空。其實,早早從殿裡出來反而讓他長舒口氣。在皇帝面前讓他纖毫畢露惴惴不安,能從皇帝的身邊走開,便如脫離了那陰森目光的注視。而皇帝卻還有別的心思,望著那留在地上的腦袋,他的眸光變得幽綠,就像是鬼火一般。

他不相信醜顏,至少異變以來,他便不信任他了。

醜顏有些強大了,慢慢的正要脫離他的掌控。

他是皇帝,自然不喜歡這種感覺,而也正是基於這種感覺,他才不信任醜顏。

殿內有陰影,陰影中一直站著人。醜顏離開後,陰影裡穿著黑袍的身影走了出來。

“去查,醜顏所過之處,任何痕跡,都要查,有任何異樣立刻來報。”

“喏!”

黑袍人憑空消失了,宛若鬼魅。皇帝卻是撐著腦袋,睜著那凹陷赤紅的眼睛,嘴角的笑無比的陰森可怖。現在,他重新署理朝政,朝廷內外大小事務,憑他一人而斷。他喜歡權力,喜歡操縱別人的生死,但是,政務糾纏讓他身心俱疲。他渴望太子能為他分擔,只是太子現在的情況卻有些詭異。

太子病了,似乎病的很嚴重,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活脫脫一個病秧子,就像是隨時會死去似的。可是宮內御醫卻診斷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皇帝輕輕敲擊著桌子,輕微的聲音在耳邊,讓人心神安定。殿內的燈火,在森寒中搖曳。

無論是皇城還是其他州府,都已出現混亂的局面。

武林勢力崛起,妖魔作祟,弄得人心惶惶,許多地方政務已是廢弛了。政務廢弛,自然導致百姓惶恐,而出現盜匪流竄現象,甚至邪教的蔓延。這趨勢若是不能及時斬斷,很可能會讓整個疆域陷入崩潰的地步。

人,或者家國,最怕的就是內亂。

內亂所導致的,是衙門的失信,是律法的無效,是歹徒的為非作歹。

秩序崩潰,便是亂局,便是大廈將傾。

皇帝站了起來,負手而行,走下御座,來到了那些錦盒面前。錦盒有十個,每個有一尺見方。盒子裡的頭顱再沒了那猖狂和兇唳,倒像是被宰殺的牛羊,只能絕望的面對命運。皇帝一腳將一個盒子提飛出去,頭顱從盒子裡飛出,滾落在地上。

“這是朕的疆域,朕決不允許任何人在朕的疆域上畫地而治為非作歹。朕的疆域,朕才是天子,才是律法,才是刑戮,所有子民只能聽從朕的號令,為朕盡忠。什麼妖魔,什麼道者,什麼門派,呵,不管你們如何手眼通天,都必須在朕的面前盤著撅著臣服。”

外面的雨越下越密,在屋頂上形成了嘩啦啦的流水。

寒意更重,夜更深。

殿內的燈火彷彿永遠也不會熄滅。醜顏低聲一嘆,冒雨離開了宮殿。他離開京城數月,輾轉多地,其中也經歷了危險,不過,這幾個月卻是他最自在的幾個月。無拘無束,不必面對皇帝那深不可測的帝威,如脫網之魚,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何等的逍遙自在!只可惜,這樣的時日太短了。

一隊兵士從面前走過。寒甲森森,刀兵晃晃。

皇城,似乎也不平靜。雖然無比的安靜,但是那種緊張與不安,卻如那湧動的暗流。誰都能感覺到這種氛圍?即便是皇帝自己,怕也是感覺到了吧!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聲,醜顏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腳步朝前走去。那是皇帝的聲音,是一種壓抑的痛苦的聲音。他在服藥。

誰都不會服老的,更何況是皇帝!古今多少皇帝為了長生而服用丹藥,可有幾個人是長壽的?但是,如今的皇帝所服用的,卻不是那長生的丹藥,而是強化身體的丹藥。

亂局已現,皇帝所追求的,是武力。

個人的武力,展現出帝王的霸道和唯吾獨尊。

他不服輸,自然不會對那些所謂的神道服軟。帝王的威嚴,不允許他認輸。

醜顏能理解皇帝的苦心,只是他不希望自己涉入的更深。

毛驤死了,下一個會是誰?

眼角閃過一抹餘光,醜顏已是出了大門。皇帝懷疑自己了!他在心裡下了判斷。剛才那道身影從宮殿裡出來,雖然很快,但卻無法逃過他的眼睛。這是皇帝派出去的暗衛,是為了查自己吧?醜顏苦澀一笑,卻又無可奈何。自己到底只是一枚棋子,再忠心耿耿,也會遭主子猜忌的。

查吧,查吧,能查出什麼來是你們的本事?

醜顏展開雙眉,微微一笑。此時他倒是感覺自在了,小步走起來,甚至伸手去觸碰那飛舞的雨水。皇帝雖然交代玄機子那邊可能有事情需要他協助,可那是欽天監,跟他能有多大關係,目前自己,大體上處於停職候查的處境吧!既然如此,他便可以安然的鬆散了。

只是這時,有人卻匆匆從旁邊跑了過來。

醜顏眉頭一擰,心裡有種煩亂生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