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喉嚨發緊,只感覺有什麼在颳著咽喉。

他想起一個地方。在他困守王宮眉頭不展的時候,他到過那裡。神秘的地方,如夢境一般。即便後面他回到現實中,他依然不敢想象那地方是真實存在的。那是一場夢,那時候他對自己說。

“我要去那裡。”那人道,而後伸出手,要將王拽起來。

王凝望著那人,一道道畫面浮現在腦海。他握住那人的手,在那人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兩人的身形反差很大。王即便沒落了,身軀依然高大威猛,而那人卻像個小矮人一般的站在他的身邊。

“我的王國沒了!”王道。“將與這個時空一起,徹底湮滅。我的社稷,我的臣子,我的黎民,再也回不來了!我早就知道不可能挽回,一心所想的不過是復仇。只是,當再次踏足自己的疆域,當自己的臣子再次出現,到底還是生出一絲希冀,希望能將這一切扭轉過來,重新回到過去。我知道,這不過是幻想,但生命不正是如此,在現實與幻想中前行?可現在,我連幻想也沒有了。”

王朝前面走去,無比的孤獨與頹喪。

“我帶你去,只要能將那些狗屁諸神打敗,無論做什麼,我也願意。曾經生命敬畏他們,可是,他們卻將生命視為草芥螻蟻。或許,天生的權威讓他們如此漠視生命,但,他們辜負了別人的敬畏,辜負了上天賜予他們的能力。他們的所作所為,他們的暴戾恣睢,他們的窮兇極惡,應該受到懲罰的吧!不是天道,不是我,不是你,但總有誰來懲罰他們!”

他越走越遠,走出光明,走進那橫亙無垠的黑暗。

那人默不作聲,就像是幽靈,緩緩的跟了上去。

光消失了,只剩下寂靜的黑暗,濃的化不開。

他們在飛,如從一個時空飛向另一個時空。只剩下那光流在身邊掠過,時空成了毫無意義的存在。他們光焰萬丈,氣勢如虹,與那殘破的空間相比,宛若是拯救時空的強者。可是,他們並不會拯救這片時空。

當從裂開的地層掠上高空後,他們身形一滯,便停在了空中。

眼前的一切,給人以震撼與恐懼。

能明顯的感覺到時空的收縮,也能感覺到時空維持的力量的崩潰。

一種高牆倒塌的危機感,猝然湧上心頭。

混沌融融,變化莫測。

塵煙,大地,蒼穹,川流不息的聲響,匯聚為毀滅的音聲。

“他們走了,”老僧頭頂一隻玄龜,望著那不斷的崩裂的大地道。“這個時空已經不值得他們停留,他們的目光顯然落在了我們的世界上。若是他們踏足,我們的世界可就不得安寧了!”

“已經不安寧了!”君步行道。“我們為何會來這裡?我們為何會沾染上這樣的因果,不就是因為外界已經在變化了嗎?已經開始了,只是遠沒有達到神踏足那一種程度。”

“毀滅,顛覆,神的驕奢,便是人族的災難!”老僧道。

“那時候我還以為那些棺材裡的老傢伙便是最可怕的了,沒想到還有遠比他們更為可怕的存在!上古啊,遙遠的時空,曾經何等的轟轟烈烈!”君步行嘆息道。

靜月望著身下的大地。眸光如秋水,淡漠中帶著絲絲的哀愁。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那力量的湧動,卻給她一種更為踏實的感覺。龍雀嗎?她輕輕攥緊拳頭,既然你們寄託在我的身上,那我靜月無論何等孱弱,也不能辜負你們的寄託。諸神,邪魔,我不會臣服他們的,我會用你們的力量讓他們知道,原來被他們折磨屠戮的神獸,原來也不是那般脆弱好欺!你們看著吧,靜月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收回目光,靜月道,“我們怎麼回去?”

君步行的目光落在老僧的身上,老僧卻是將右臂從袖子裡伸出來。

“上古之時,有僧一人,遊走八荒十地,以證佛道,得遇仙人,往生極樂,創寶剎一座,傳道天下。後諸神亂,殃及凡間,生命荼毒,屍骸遍野。僧出,戰諸神,仙法為忌,神王囚僧,鎮之九冥,永世不得出。”

一道屍體飄然而出,橫在了老僧的面前。

君步行和靜月都靜靜的望著那屍體。屍體是死的,可是身上的佛意卻是無比的濃郁純粹,讓人不知不覺間心神澄淨。

老僧取出一串佛珠,莊重的掛在屍體的脖子上,然後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屍體緩緩坐了起來。它是僵硬的,肌膚、血肉、經絡、骨骼,早已凝固在一起,化為了如那岩石一般。只是如今,它如活過來一般。坐起,睜眼,呼吸。隨後,他起身,單手立在胸前,那悲憫之色浮現在臉上。

“阿彌陀佛!”

屍體話音一落,已是朝前走去。一縷縷光焰在它腳下綻放。

純淨的光焰,道德之念力,無塵汙垢,空靜自在。

屍體越走越遠,那光焰便化為一條路。

老僧率先跟了上去。

“它在為我們引路。”

君步行和靜月毫不遲疑的跟了上去。於是乎,在那屍體的帶領下,三人走在那純淨光焰中,如行走在兩道交錯的時空縫隙之中。那種澄淨,與身邊世界崩潰的混亂相比,顯得無比的詭異。

大地上,一道陰冷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這目光不僅陰冷,而且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