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低雲濃,秋風蕭瑟。

偌大的城池,披著一層厚厚的秋衣,在無邊的沉寂中泛著冷光。

小蓮站在床邊,望著已經熟睡的仇四。她坐了下來,伸手撫摸著仇四那張憔悴的臉。扭頭望著窗戶,窗戶微微顫動,風聲嗚咽。她的雙眸澄淨透亮,卻是無比的冷酷。如珠玉雕琢,如冰石凝結。她起身來到了窗前,推開窗戶,那風趁機撲了過來。髮絲如瀑,披散在肩上。烏黑的眸子凝視著那層雲,帶著殺意。

“想解套嗎?現在可不分善惡是非,卻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倒是眾志成城。呵,奇怪的結合,心意相通啊!”

一縷縷黑煙,從她的髮絲底下升騰起來,嫋娜著,舞蹈著,化作黑色的螣蛇飛向了遠處。

“該是覓食的時候了!”

黑煙在夜空掠過,無聲無息,如幽靈似的鑽入了一戶戶宅邸,潛入人的夢中。

小蓮冷笑著合上窗戶,薄薄的衣裙飄然落在地上,她那婀娜纖巧光滑的身軀,在黑暗中泛著清冷的光芒。她轉身走向床榻,揭開被子,緊緊的摟著那粗壯而熟悉的身體。仇四在夢中呻吟了一聲,然後伸手將那光滑的身體抱住。

慶王府。偌大的府邸宛若宮殿。此時,卻是無比的寂靜。

朱兆圭一直未能入睡。他坐在自己的書房,桌上的燈一直亮著。

但是,他的面色卻是憔悴的。

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側,如一團影子,沒有相貌。

“城中可有異常?”

“有,各色人物最近彙集龍門城,民間已是開始傳著妖魔鬼怪的事情。”

“怕百姓當之為茶餘飯後的笑談吧!”

“是,不過那些人不這麼認為。道門,佛門,各門派的人物,都將其看得很重,煞有其事的樣子。屬下暗中跟蹤,發現他們都將目光盯著龍門山和大青山,似乎異象來自山林。”

“可是有些熱鬧了啊!”

“是,一些江湖門派的人物失蹤,似乎跟這也有關係。”

“盯著吧,我們不摻和。”

“屬下明白。”

“但是龍門城,我不希望亂起來。”朱兆圭站起身,嚴肅的道。“這是我們的根,我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是否有妖魔鬼怪,或者神仙大能,他們可以在別的地方折騰,但是龍門城,我決不允許他們可以無視王權的存在,更無視龍門的律法。”

朱兆圭走到窗前,眸光和麵色無比的嚴厲。

“誰敢在龍門城鬧事,給我殺!”

那團影子無聲而去。朱兆圭伸手推開窗戶,望著院中的梧桐。窗下有一株茉莉,在暗中綻放,瀰漫著淡淡的清香,柔嫩的花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是我的地盤。”

仇九走出山林,已是白天。晨光熹微,霧氣朦朧。一隻只飛鳥低空飛翔,發出清麗的叫聲。草地上凝結著一顆顆露珠,在晨光下閃溢。仇九躺了下來,嘴裡叼著一根茅草,靜靜的望著那層雲慢慢的變幻。

層雲的詭譎,便如這世事的難料,總是無意的幻化出那各異的景象,如在映襯這個世道。山林與草地,彷彿便是兩個世界,可是誰分得清之間的界線。正如夢與現實,多少人在如夢似幻的現實裡渾渾噩噩。

正如他自己。自己現在是在夢中,還是醒著。

仇九坐了起來,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臉,露水浸溼的面孔,帶著瑟瑟的涼意。他自嘲一笑,喃喃道,“仇十二如果還活著,怕是認不出我了吧!”他不再是少年,心性也不再如剛上山時那般單純。現在的他,已是一個男人,被這個世道浸染著、雕琢著,變得模糊。晃了晃腦袋,他提步朝北方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去北方是為了什麼,只是一根心絃在顫動,於是身體不由自主的朝那個方向去。

沿途荒涼,有破落的廟宇,在衰草中絕望,有一棵棵孤零零的樹,在悽寂中佇立。

烏鴉鳴囀,似乎在歌唱死亡,吟詠孤獨。

仇九走進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站在殿前,望著那人高的衰草,那倒塌的牆壁,坍塌一半的屋頂,以及那模糊的在昏暗中佇立的佛像。他在院中蹲下來,伸手在地上摳著。一個時辰過去,他抓著一條黑色的蛇在空中一甩,那條蛇便再不掙扎。

一團火在半坍塌的廟宇中燃燒起來,那條蛇便纏繞在木頭上,被火燒灼。

仇九抱著膝蓋坐在火堆前,熊熊的火光燒灼著他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