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攥緊雙手,努力的抵制著那聲音。仰頭望去,地表已是越來越遠。那張醜陋的臉,居高臨下,滿是譏誚和冷漠。仇九閉上眼睛,鎖住五感,然後便覺得自己如那風如那星河裡的光。身體一輕,他長嘯一聲,劍舞狂花。只聽得無數細密的斷裂之聲。

仇九飛出了地縫,剎那間已到了那張臉的近前。

他睜開了雙眼,深邃而冷漠的盯著它。

額頭鼓起的包,終於伸展出一截烏黑的觸角。

那張臉在抖,抖的越來越厲害。然後便可見到,它不再平滑,反而扭曲的打皺。那兩隻離得很遠的眼睛,一下子扭曲在一起,眼球在飛速的抽動,彷彿要跌落出來。

砰!

臉炸了!

一股陰風沖天俯衝下來,從仇九的身上撲過,席捲進山林之中。

天還在,地還在,山林還在。那張臉再不能遮蔽天地。

仇九跌落在地,只覺得渾身再無一絲力氣。

半邊身軀的黑甲,無聲的消失了,只剩下額頭的觸角,依然寒光凜冽的存在。

夜沉沉,虛空無絲毫的光彩。

星辰,已經隱蔽了不知多少時日。

仇九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他想著那張臉孔,那雙眸子,那泫然欲泣的樣子。他的眼睛,深邃澄淨,沒有慾望的沾染。生命或許不平等,或許有強弱之別,有善惡之分,可是,生命總是隨著道的衍化而生,為世界的存續而枯榮。生命的異化,或許天變,或許人為,卻非許多生命的選擇。

她說的沒錯。在人類的眼中,它們早已沒了那對等的地位。自從人力的強化,自從人力在自然之力中不斷的斬斷枷鎖,這種強勢便註定了。在人類的眼中,它們不過是野獸,要麼兇猛,要麼孱弱,是獵物。所以,即便如她那般的美麗存在,最終也不過是妖化的存在,只是人類獵殺或者玩弄的物件。

內心裡的聲音在咆哮,對於他的拒絕很是憤懣和不滿。

但是仇九卻很高興。

他在掙扎。在步入無意識的殺戮中掙扎。

當殺戮的意念卷襲而來,他那殘留的溫情的一面,很可能會如巨浪卷襲下的礁石,被淹沒。

他伸手摸了摸額頭的觸角,只覺得那觸角冰冷如冰柱。

他自嘲一笑,翻身爬了起來。落木蕭蕭,周邊的樹木在枯萎。

裂開的地縫,無聲的橫在面前。那是大地被撕開的傷痕。

他呆呆的站在那裡,一時間恍惚起來。無數的思緒在腦海裡翻湧。對錯、是非、善惡,在互相的辯駁,衝擊著他那孱弱的意念。這就像是那被鎖在心底樊籠裡的聲音的故意,就是要讓他陷入此種恍惚和猶疑中。

一隻鹿忽然出現在面前。

它渾身披著聖潔的白光,眸光悠悠的望著他。

仇九回過神,迎著它的目光,腦海裡的雜亂思緒,一下子消失了。

鹿呦呦叫了幾聲,然後轉身朝東面走去。

仇九跟了上去。他不知道這鹿是否有意還是無意,只是下意識的想跟著,看看它到底要帶他去哪,亦或者要讓他看見什麼。

一群人出現在龍門山深處。龍門山起伏無垠,在夜色裡沉渾遼闊。這群人似乎早已確定了方位,故而進入山林之後,便一直朝著龍門山北面的天柱峰而去。

他們行動迅速,宛若鬼魅,無聲息間已在天柱峰下。

天柱峰高聳,雲霧繚繞,巍巍然如群山深處的鎮山之柱。

森林鬱郁,寂寥蕭瑟。

“可確定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