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卻不能。

他在鎮上的一條巷子裡買了兩把刀。一把背在背上,一把拿在手裡。而後他來到一家酒樓,坐在二樓的窗邊,獨自喝著酒。這一次他喝的更多,足足喝了有十斤的燒刀子。酒水在體內燃燒著,讓他整個人都彷彿要裂開似的。

離開酒樓,他找到了那個老人。

老人在街道拐角,已經衣衫襤褸面目全非,瑟瑟的蜷縮在那裡。

仇九站在他的面前,平靜的望著他。

老人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痛苦和絕望。

他已經氣息奄奄,渾身上下遍體鱗傷,一條腿斷了,肋骨不知斷了多少。

老人淒涼一笑,聲音諳啞的道,“客人要走了嗎?”

仇九點頭,道,“可惜沒有渡船。”

老人垂下眸光,道,“老漢的船已經賣人了,以我現在的樣子,已經沒有能力渡人了!”

仇九蹲了下來,撥出的氣息有濃烈的酒氣。他遞給老人一瓶酒,老人顫顫巍巍的接過來,而後大口大口的吞下去。老人咳嗽著,血不斷的從嘴裡湧出來。仇九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裡,望著老人。

“這衣服不錯!”老人止住咳嗽,望著仇九身上的衣服道。

“可惜不合身。”仇九道。

“慢慢來,穿久了就合身了!”老人道。

“你有什麼遺憾?”仇九問道。

“我女兒,”老人道。“她叫陸芸,今年十五。我本想帶她來看看她姨娘給介紹的男家,如果合適,便讓她嫁人,如此了了我一輩子的心願,也為她找個能照顧她一輩子的人。可惜,我們卻步入了狼窩,反而害了她。我就要死了,而我的女兒卻要一輩子讓人欺辱,我不甘,我恨啊!”

老人哭泣起來,流水洶湧而出。

仇九靜靜的蹲在那,神色不變,也未安慰。

良久老人才止住哭泣,倏然抓住仇九的手道,“救她。”

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老人的眸光此刻無比的灼熱,彷彿生命的餘暉盡皆凝聚在眸光裡。漸漸地,老人的手耷拉下來,他的氣息斷了。

雨水朦朧,鎮子清冷。街道上飛馳的馬車頃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仇九抱起老人那枯瘦的身體,默默的朝鎮外走去。

緣分這東西,便更命運一樣,是無常的。

誰也不確定自己會遇到誰,也不知道自己遇到人會是仇人還是朋友。

更沒有人知道,自己所遇到的人,會是自己生命中重要的,還是無足輕重的人,亦或不過是生命裡的一抹流光。

船家父女與仇九並不算朋友或者親人,彼此之間的情分尚不足以達到能託付生死的地步。只是仇九不同。他喜歡那種樸素,喜歡那種純真。這讓他想起自己的村子,想起逃荒路上的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想起仇十二。他喜歡平靜下的那種羈絆,不喜歡外力的破壞。

水在大地上匯聚,溝壑縱橫,宛若無數的細小河流。

墳塋無聲,暗夜悽悽。

仇九溼淋淋的站在那裡,老人的面孔浮現在眼前,炙熱的眸光裡是無盡的哀求。

他獨自進了鎮子。

已經是午夜。鎮上見不到幾個身影。街道兩旁除了那燈籠的昏黃光彩,便是無邊的暗影。

青樓的歌聲,賭坊的喧囂,充斥在耳邊。

這一刻,他內心裡沒有那種悸動,有的只有如這冷夜裡的雨水一般的幽寒。

他提著刀朝著青樓走去。女人嬌媚的叫聲與笑聲,迎接著每一個朝她們走來的男人。

這裡是溫柔鄉,也是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