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密室之中,一道身影宛若蟬蛹一般坐在那裡。

黑暗,蒙漫了一切,湮滅了時光,混沌了七情六慾。

只剩下,那無聲息的若有若無的存在。

混沌之時,整個時空便是如此狀態的吧!沒有靈智,沒有思想,沒有感官,沒有情志,一切的一切,都是死氣沉沉,只等著一道鴻光的投射,破繭而出,剪滅一切的蒼死與空寂,變得靈動起來。

或許,混沌末期,便有一道天雷,帶著那精純的光芒,刺開了那粘稠而混沌的世界。

於是有了聲,有了音,有了感知,有了靈智。

隨後便有了情志,有了是非。

而這個人隱遁在這個死寂沉沉的世界裡,彷彿便要追求已經被湮滅在時空長河之中的混沌,將一切斬斷,任由生命在此沉淪。

黑暗中,有無數絲縷的光,環繞在他的身上。

於是乎,他整個人便如被包裹起來的蠶繭。

那光是潔白的,宛若寧靜的月光,讓人為之神往,更讓神魂為之恬靜起來。如徜徉在溫暖和煦的洋流之中,在那裡遨遊、翩躚、起伏,無思無想,只是生命本初的睡眠。

於是,在那光與黑暗交織中,在無聲息中,他的身軀便開始週而復始的生滅。由生而死,由死而生,迴圈往復,讓人瞠目結舌。這便讓人想到另一種境界,那便是這個神秘的洞窟之中,已經形成了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時空。在這個時空裡,生命便是如此迴圈的。

肉眼可見的生滅,讓人直觀生命整個過程。

或許,這也是一種生命的昇華,或者說是一種蛻變。

千萬年來,生命本就應該在不同環境之中,生生不息,又蛻變莫測。這也便是生命能得以周全至今的真諦吧!

燈火明滅不定,光影交錯,暗影幢幢。

屋宇、遊廊、庭院、花園、樹木,各種影子重疊在一起,形成了靜謐而又詭異的畫面。煙雨瀰漫,細雨霏霏,秋風緩緩劃過,更讓這些光影變得靈動起來。

朱兆圭站在亭子中,亭子四角掛著燈籠。他的身影便垂在地上,與亭外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他的面孔藏在了陰影之中,顯得有些冷清淡漠,眸光如水,靜靜的望著夜空。

秋風吹來的時候,那燈籠便輕輕搖曳起來,順便從他的身上掠過,帶動著髮絲的飛舞。

他長吸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僵硬的面龐,而後低嘆一聲。

朱兆圭轉過身,在不遠處遊廊中的人立時走了過來。朱兆圭上下打量他,覺得有些陌生。這個人很是年輕,但姿態很謙卑,一直垂著頭弓著背。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啟稟主子,已是子時末刻了!主子要回去歇息了嗎?”

“子時末刻了!”朱兆圭低嘆一聲,只覺得時間流走的如此之快,讓人彷徨迷惘。“王妃的屍身安置好了嗎?和尚們都來了嗎?”

“已經安置妥當,靜安寺的大和尚在主持法事。”

朱兆圭眸光幽幽的望著外面的飛雨,呢喃的道,“王妃一生信佛,整個身心都交給了佛主菩薩,雖在凡塵之中,但心卻在佛堂,所以,她算是一個虔誠的佛門弟子。如今駕鶴而去,往生極樂,該有佛陀接引淨土的吧!她這輩子沒爭過什麼,細想起來,即便身為王府王妃,卻也隱藏在光環之下,不為人所矚目。很多時候,即便是王府中的人,恐怕也是忘記了她的存在的吧!不過,榮華與富貴,權勢與地位,在她眼中不過是糞土吧!她一心所想的,恐怕也不過是那無望的情絲!人啊,來了,走了,算是怎麼回事!”

那個僕役靜靜的站在那裡,如木偶一般。夜風簌簌,枝葉搖晃。朱兆圭整個人彷彿被無窮盡的哀傷與悲肅所籠罩。

“陶勇呢?”朱兆圭忽然問道。

那僕役怔了怔,道,“昨日便不見他,只是陶勇向來內外之事皆要處理,所以一時沒有見到他,王府裡的人也不在意。主子,要小的去找他嗎?”

朱兆圭眸光微微一凝,忽然想起這個人已經被自己殺了。

那個魁梧的漢子,流露出悲哀與思念,沉浸在追思與悔恨中時,被他一劍斬下了腦袋。

朱兆圭神色有些恍惚。陶勇跟隨他有十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陶勇跟曼莎如同乞兒一般衣衫襤褸的在逃離路上掙扎。是他收留了他們,給他們衣食,給他們體面,讓他們的生命不再煎熬,反而增添了富貴的價值。但是,他們的命是他的,受他的操控,由他來安排生死。

曼莎不錯,越長越出色,後來成了王府之中的一等丫鬟。

而陶勇也不錯,一直以來跟在他的身邊,為他做一些隱秘的事情,做事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似乎在他的心裡,除了曼莎之外,朱兆圭便是他最主要的人。如此忠義的奴才,讓朱兆圭向來很自豪。

只是,曼莎死後,陶勇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日日恍惚,沉湎私情,這不能不讓朱兆圭不悅。

陶勇為曼莎傷懷,便是對他這個主子的不滿。奴才不滿主子,這便是忘了尊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