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淒厲的慘叫,充斥在漸漸明朗的夜色之中。

不知何時,雲氣散開,烏雲退去,留下了繁星和月亮,掛在那湛藍的夜空之中,靜謐而安詳。即便是被凝滯被摧殘的大地,也流溢著無邊的宛若瀰漫著溼潤氣息的生息。

那枯萎的植被,那殘破的土層,那破碎的山林,無聲息的舒展開來、癒合起來。

這是神奇的一幕,宛若天地初成時的場景。

“不要怨我,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即便你蟄伏如此之久,飄蕩在這個時空之中,只可惜,道已與你無緣,你註定了不能死灰復燃。既然如此,你留著還有什麼意義呢?再給你千年,再給你萬年,再給你機會,你已然把握不住,就像洪荒時期,你狼狽的像一條落水狗!所以,你沒有必要存在了!你的一切,倒不如留給全新的生命,或許,那分機緣,會在他的身上。”

一道光,倏然朝著西北方向飛去,一閃即逝。

雨絲紛揚,密密麻麻,垂掛在天地之間。

焦渴的大地,以及幾乎要死去的生命,張開了竅穴,拼命的吮吸著。

大地溼漉漉的,植被舒展開的葉片,也更有了精神。

一道身影頹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抓著手中的劍,無比的沮喪與頹敗,仰望著天空。滿天繁星,卻又雨絲紛揚。這是個奇怪的場景。但是,那雨絲,卻讓他越發的清醒。他雖然失落,但到底整個身心沒有了束縛。他緊了緊雙手,劍無聲脫落下來。他低下頭,雨水順著鼻樑落下來,他望著插在地上的劍。

劍彷彿也頹廢了,失去了那鋒銳的光芒。

這道身影低聲一嘆,轉身落寞的朝遠處走去。

他走的不快,腳步也有些漂浮,頭上的白髮,沉沉的披在他的肩上。地上,留下了一行腳印,延展向遠處,漸漸的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與朦朧的煙雨之中。

遼闊的天地,孤獨的天地。

雨,下了一個時辰。許多枝葉,已經是捲曲起來,似乎是防止體內的水源會被汲取一般。星空熠熠,一顆星倏然脫離了引力的束縛,無聲息的飛落下來。那星看不出樣貌,卻是模糊的,彷彿一團光。而這團光懸浮在數尺地面上,一道身影走了下來。

仇九睜開雙眼,平靜的看著走過來的人。

他的身下,地面是乾燥的,身旁的植被,紛紛舒展著葉子。仇九將握著的劍遞了過去。那人停了下來,望著仇九,卻是嘆了口氣,而後他盤腿坐了下來。

“我待不了多久!”他道。

仇九沒有說話,神色與眸光,平靜的如水一般。只是,他將遞過去的劍縮了回來,橫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現在才想起來,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前,我一直做夢,夢是破碎的,我彷彿能從那些碎片中感知到什麼,只是一覺醒來,卻又什麼都忘了。如此迴圈往復,我被它們折磨的夠嗆,很多時候,我夜不能寐。漸漸的,我討厭夜晚,也討厭睡覺。到了夜晚,我睜著眼睛看著夜幕升起然後降下。很多時候我頂不住,身體變得很差,便渾渾噩噩的徜徉在這些揮之不去的如夢靨一般的夢中。或許說,這些夢,是一種輪迴,讓生命不斷的被摺疊被鍛造被燒灼。很痛苦!”

仇九聽得出他內心的痛苦,也看得出他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痛苦神色。只是,仇九沒有這樣的感覺。最多,他只是為自己生命的不由自主而痛苦。

“你很普通,卻又很特殊。在你進入我的視野的時候,如果說我覺得你特殊,那不過是驚訝於你的潛能。我知道你是個刺客,但是一個刺客能如你這般的厲害,卻是絕無僅有。你的道已通神,你的劍已通靈,能達到如此地步的,即便是劍聖、刀王,也自愧不如。但,這也不過是對於凡人能力的驚訝罷了!直到,進入了那裡,你的特殊之處才真正展現出來。”

仇九不想去回憶起那段記憶,但是此刻,那記憶卻不由他掌控的湧現出來。洪荒之地,荒蕪,殘破,充滿了大戰之後的渾濁氣息。可以說,那裡的世界,是靈氣喪失的世界,是一個死寂沉沉的世界。如果那個世界有生命,那也不過是亡魂。所以,當那個世界的場景忽然出現,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想當然的認為,神秘的秘境時空裡,定然是仙界一般的靈動盎然。

現實與幻想只見的差距,往往便是如此明顯。

仇九回過神,那人已是垂下目光。那人道,“還記得你見到的那塊石碑嗎?”

仇九遲疑了下,點了點頭,道,“天地不仁。”

那人嗯了一聲,道,“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可是,那四個字卻不是老子聖言中的摘句。你現在明白那四個字的意思了嗎?”

仇九面色凝重,咬了咬嘴唇道,“我希望自己根本沒有見過那塊石碑。”

“可是,事實不容改變,”那人淡淡一笑道。“如果可以改變,我也希望自己從沒踏入過那裡,甚至一開始便沒有慫恿王凱之去探究那裡的奧秘。只是,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你怎麼了?”仇九疑惑的看著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