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那掌旗兵離開後,男子轉身來到了隔壁的帳篷,他還未掀開簾子,裡面便走出一個文士模樣的人。

“將軍!”文士模樣的人呆了一下,急忙道。

男子湊近文士模樣的人低聲道,“黑甲已現,現在需要與先生演一齣戲。”

文士模樣的人立時來了精神,道,“將軍吩咐。”

“我帶兵三百伺機而動,你領著剩下的人駐紮在這裡,不可露了馬腳,那慶王平日裡便對我們不大理會,想來也不會來此盤查,你只需按往常模樣對待便可。待我回來,我們便離開龍門,返回京城。”

“學生領命,絕不讓將軍有後顧之憂。”

男子點頭,笑了笑道,“他孃的,受累了這麼久,終於有魚上鉤了!這次算是不虛此行。”

文士模樣的人也是一笑,道,“學生祝將軍再立新功。”

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功勞是大家的,賞賜也是大家的。”隨即旋身返回自己的帳中。不久,一行人在明晃晃的星光下悄然離開了駐紮地,然道朝南方而去。

蒼茫朦朧的大地,一片星光輝映之下,朝北而來的軍隊忽然停了下來。

這些人都穿著黑衣,儼然一群刺客似的。可是,他們並非刺客,刺客也不可能如此大規模集結並行動。刺客之道,詭道也,行殺伐。而軍旅之事,雖也詭道,卻是大規模出動。所以,這些人顯然便是軍隊。只是他們穿著黑衣,並未著甲冑頭盔,這便有些奇怪了。

一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鼻子抽了一下,眸光陰沉沉的盯著前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他趴在地上,側耳聽著大地的聲音。震動,如金鼓敲擊。這人從地上起來,眸光掃了一眼,手一揮,軍隊立時分作五列散了開來。

陰沉沉,宛若來自地府。

這些人紛紛拔出刀劍,掩藏在白夜之下的溝壑中。星光明媚,月色如水,雖已過了子時,空氣中仍帶著白日裡的焦灼。地面溫熱,一條條裂紋延展四方。草木凋敝,枯黃萎靡。

馬蹄之聲已是傳來,大地的震顫,如金鼓的表皮,那傳遞的力量在深大地深處消失。旋即,便見到黑壓壓一片的身影。縱馬疾馳,氣勢洶洶。甲冑在身,玄袍飛舞。塵煙沸騰,濁悶的氣息席捲而來。

一面旗幟悄然升了起來,便見到蟄伏在正東位置的人群紛紛單膝跪地直起背脊,張弓搭箭,面目凝肅。箭頭閃著寒光,弓弦已是飽滿。

又一面旗幟升起,晃了晃,然後西面和西北的人群手執刀劍,臥地爬行,宛若長蟲。

月亮如此的皎潔,隱約可見其中似乎有生靈在那裡舞蹈。

一抹雲彩飄然橫在了月亮表面,讓月亮顯現出那嬌羞的樣子。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千百支箭矢突然破空而出,呼嘯著扎向千軍萬馬。那尖銳的聲響,那空氣的嘶鳴,讓人耳膜突然為之痛楚。駿馬嘶鳴,人群騷動。有馬匹剎不住身形倒在地上,有人從馬背上飛了出來。箭矢落下,慘叫之聲迭起。

一面血色大旗在前方突然升了起來。

“殺!”

掩隱在西側和西北側的人群突然撲了上去。殺意正濃,以靜而制動,動則如風,行若雷震。剎那間便是刀光劍影。而箭矢,卻是仍如密雨般扎向對方。慘叫不斷,怒吼如潮。

玄袍黑甲的騎兵雖然騷亂,但卻很快鎮定下來。

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軍士。雖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衝陣,但廝殺卻是沒有停止過。他們經過了地獄般的訓練,見慣了生死。甚至,他們都意識不到自己還是一個人。

短暫的錯愕與慌亂消失後,便是冷酷。

衝入軍陣中的人旋即化為支流,四下裡衝殺。

雙方,都如天地間的野獸,只剩下了戰鬥的本能。

鮮血飆飛,肢體飛舞,刀光寒,劍影亂,讓這天地不再只有沉寂。

血水落地,片刻便被幹涸的大地所吮吸。

星辰無語,光輝暗淡,白夜之下,血流成河。遠處,烏鴉鳴囀,聲音悽切。一陣風襲來,片片乾枯的草葉如灰燼一般的旋舞。